此時千言萬語真不如“好兄弟”這三個字，我能感覺到它的分量，那是一種期盼，也是一種鼓勵。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對得起覃大偉，對得起所有對我好的人，包括親人、朋友，還有那些至今仍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債主們。給那么多家庭帶來災(zāi)難與痛苦，如果不能彌補回來，即使淪為乞丐，我也永生難安！

覃大偉答應(yīng)要北上，我的預(yù)謀算成功了，接下來就是如何為他和嚴子龍搭橋引線，做好前期準備。在搭橋引線前，還得做一件事，那就是給嚴子龍“洗腦”，他的小商販意識非常濃厚，換句話講，就是不夠大氣。

第二天早晨我六點多就起床，早早拉開公司的大門，然后燒水喝茶。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嚴子龍每天早晨七點半前就會到公司來。

果真，七點二十分不到，嚴子龍就來到公司。他也是有喝早茶習慣的人，見我燒水沏茶，自然會過來坐下喝一杯。

“嚴總，想跟您說件事。”我伺機開口說話。

嚴子龍笑道：“自家人客氣什么，說吧?！?/p>

我往他喝凈的杯子里續(xù)茶，道：“這兩天我一個結(jié)拜大哥可能會過來，到時候能不能借輛車，我去哈爾濱接他？”

嚴子龍頗為驚訝地說：“大哥要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沒問題，路你不熟，到時候我?guī)闳ソ??！?/p>

見嚴子龍上心了，我心中暗喜。嚴子龍是個熱心腸，對北方人都那么熱情，何況是對自己的老鄉(xiāng)。再說我來到公司之后，也確實能幫他不少忙，小黃和老馬書讀得都不多，制表、預(yù)算、評估什么的，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因此嚴子龍一直沒把我當工人使喚，另眼相待的。

覃大偉是明天上午九點多的飛機，十一點多到達哈爾濱。嚴子龍說那得提前走，明天早上早起，四點出發(fā)，得開六七個小時的車。

兩人坐著聊了會，我簡單地介紹了覃大偉的一些情況，在廣西開木材廠，投資房地產(chǎn)，人心腸好，講義氣，等等，先讓嚴子龍有個大概印象和好感，之后事情就能順利些。

出發(fā)前的晚上，我一整夜都沒睡，一直在思考路上該說些什么話題，盡量考慮得周全一些，即便起不了洗腦的作用，起碼要有些影響。

次日嚴子龍開著奧迪車，凌晨四點準時出發(fā)。凌晨天冷，路面稍有積冰，所以車子不敢開得很快。半路覃大偉發(fā)來信息說飛機晚點，得十點多才能起飛，算時間還算充分，也就沒那么趕，一路慢慢走。

難得有這么充裕的時間與嚴子龍坐在一起，我自然不能丟失這樣的機會，大談工地、棚戶區(qū)改造，還有當初在深化公司見過的開發(fā)商，像賴三毛、庭有亮之類的人物，感嘆房地產(chǎn)真是很賺錢的行業(yè)。

事實上嚴子龍對房地產(chǎn)也頗感興趣，從談話中我能體會得到。但感興趣之余，更多的是望洋興嘆，覺得房地產(chǎn)行業(yè)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小時候家里窮，四個兄弟，我排行老三。因為窮，老四養(yǎng)不起，就送給別人撫養(yǎng)，大哥二哥也很早就出門謀生了?！眹雷育垖ι詈苡懈杏|，回憶起當年出來創(chuàng)業(yè)的情景。

“我十三歲就出來打工了，因為年齡太小，賺不了幾個錢。1989年，我十六歲，家里實在養(yǎng)不起這么多孩子，飯都吃不飽，經(jīng)鄰居介紹去了廣東佛山，說是去工地做工。”

“白天我們在工地干活，晚上包工頭會命令我們一幫年齡小的，去偷東西，偷自行車、地里的菜瓜，反正只要看到什么，都會叫我們?nèi)ネ?。偷到了有飯吃，偷不到?jīng)]飯吃不說，還會挨打。拿工地用的大竹條子抽，渾身上下，經(jīng)常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p>

嚴子龍對當年的事情記憶猶新，仿佛歷歷在目?！爱敃r跟我一塊去的還有個鄰居，大我一歲。在工地里我倆的年紀最小，而且又是一個地方的，被打得實在受不了了，就私下里商議，找個機會逃走。有一次，包工頭相中了一輛自行車，讓我倆去偷?！?/p>

嚴子龍頗有些詼諧地沖我笑笑，接著講道：“那時候偷自行車已經(jīng)很熟練了，很容易就能得手。但偷到車后我們并沒有回去，兩個人輪流踩自行車逃跑。那時候身上沒錢，路上餓了就到菜市場揀點爛菜葉、爛蘋果果腹，或者喝水充饑，就這么一路逃回來！”

想起那些窮苦日子，嚴子龍臉色很復(fù)雜，說：“回到老家后，家里照樣沒飯吃，照樣得出門找活路賺錢。當年我大哥就在這里做活，他出門的時候，求親戚四處借錢，帶著一千兩百塊錢，出門跑推銷了。后來我也來了這里?！?/p>

“一到北方，我跟著大哥一起做推銷。夏天氣候好，每天都要走幾十公里的路，四處推銷水暖；到了冬天更要命，零下三十多度，有時候要冒著大雪找關(guān)系，一站就是一兩個小時，凍得人都快僵了?！?/p>

嚴子龍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兄弟倆手里沒什么錢，貨都是跟老鄉(xiāng)賒來的，賣多少給多少錢。那時候老鄉(xiāng)不是很多，但很照顧，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兄弟倆早就餓死在這里了?！?/p>

聽著嚴子龍的經(jīng)歷，我才知道自己所經(jīng)歷的一切是多么微不足道。十三歲的時候，我正背著書包，高高興興地去上學(xué)，不知道饑寒交迫，不知道生活困苦。一直以來，我見過最窮的人，就是費仁，但費仁與嚴子龍比起來，更顯得微不足道。對于過去的嚴子龍來說，費仁即使再窮，也算得上是很富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