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星期一晴
昨夜可算是失眠,這在我可算是一件少有的事情!晚上臥在床上直聽到子夜鐘聲才睡著,清晨不知幾點,天還黑著就醒了,半點的敲著,迷迷糊糊的不知幾點,老睡不著,就這般半醒的挨到日上三竿,九點才起來,清晨醒后腦子里想的事情太多了,父死的狀況,令我想到猶如目前,衷心悲痛之情未嘗稍減。自感人生不過百年內(nèi),結(jié)果兩手空空而去,生前所為盡無有,人生不過如是耳,熙熙攘攘又何為,古來豪杰于今又安在哉???想到了伯法以及在南方的親戚朋友,家人各個環(huán)境的不同,又想到大哥對我種種之不近情理處,又想到目下經(jīng)濟問題,現(xiàn)在生活程度之高,以后用完此千余元,又將如何?但未死時,總得生活下去。又想到中學(xué)朋友,如今流離四散,最后又想到斌的身上,真討厭,愈想忘掉她,不想她,愈涌起夏日對她的柔情和親密的事情來,心里難過得很,真是癡情的我能有幾呢???我也太無骨氣,為什么老想著她!難道這就是所謂感情動物嗎?也未免差勁點!我所引為遺憾的是我兩年多對她這份心情,不知她知否?!她知道了,再丟開也認了,可是知道了也是丟開,又干嗎非叫她知道呢?。烤驮谛睦锷钌畹芈衿饋磉@棵被摧傷了的愛之苗吧!看報載小說《流鶯舞蝶》,一男對一女之熱情誤會后,經(jīng)一女友為之兩方解釋,完全明白,消除誤會,但我這是畸形的,也沒有人來替我向她說說心意,我也不必只讓我自己知道吧!因為過去無事,今日本想過去,但終于沒有過去,已有兩個多禮拜了,覺得愈來愈疏遠了似的。一上午看了會報,做了點事情就過去了。午后看《燕京新聞》,本擬去北平圖書館,終因懶未去,只在家看《說文》,又悶了一天,中午九姊來,看小妹略坐即去,謂七姊處有一袋面,夔秩一月七號或結(jié)婚。下午后泓來一信,彼謂不是不愿意見我面,但又未提到見面。又說通信很好,又怕人見著說閑話等,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還是不大方,怕見人,兩人認識了就怕人嗎?一種說不清的隔膜在中間,不見就不見吧。晚看《說文》,一個圣誕節(jié)就這樣在家寂寂無聞的過去了!好無聊也!也不想去什么地方玩,沒有地方可玩,也無此雅興,出去所見到聽到的只能更增加我的煩惱而已!還不如不出去在家一人靜坐也。
12月26日星期二晴
臥在床上,腦筋又想起來,這個那個的想個沒完,起來十點左右出去,先到恭弟學(xué)校給他送去大衣,等了半天,又到周力中家去借來了《宋詩經(jīng)眼錄》,順便到志成轉(zhuǎn)一轉(zhuǎn),學(xué)生真不少,自行車比我在那時還多呢!回家來已是十二點左右了,午后也未出門,看了一會報,本想出去走走,因為討厭有點小風(fēng),所以也未出去。二點多,開始整理《宋詩經(jīng)眼錄》,不二小時即弄完,正打算繼續(xù)做別的,已是漸近黃昏,四弟回來告我今日去中南海溜冰,遇行佺與斌,不禁心中一動,頗受刺激,但后來自己寬慰極力忘掉。這顆心已被她所傷,現(xiàn)在慢慢靜靜的將息,好好保護,丟開她不要再想吧!可是又愛聽點關(guān)于她行動的消息,聽了不免又要不安,真是矛盾得很,誤會二人間本是有時免不了的,可是和行佺接近,這個是無法挽回的了,我也決心放棄了!但早晚也是吹臺,也是甩貨大拍賣,我或者可以看得見的!晚飯時突得強表兄一信,令我今日下午六時前去其家一談。時已六時許,于是迅速吃過晚飯即去。一路月光甚明,陰歷十六也,形單影只的往前跑去,至其家強表兄尚在吃飯,稍候始出。謂前與仲老信,言我或?qū)⑤z學(xué)經(jīng)過,來信謂仲老命強表兄調(diào)查我與四弟在校成績,報告仲老,又來信謂可與揆初計議約能助我等千四五百元之譜,助令畢業(yè),聞之心中且喜且驚且愧且感,喜能有此意外助金,讀書或可不成問題,驚能于此世態(tài)炎涼之際,竟尚有此仗義之人,愧自己學(xué)問實甚差,而驟蒙青眼,自己家中無力,至今受人之助也,感其隆情盛意無以復(fù)加也。并謂文科實無出路,難道國文系果真無出路耶?。亢我远鄶?shù)人皆如此觀點也!?有欲令我改系意。此則大難矣,從一年級讀起不言,即家中生活費問題亦不易解決。談至此,已盡所欲言,遂辭歸,至家正九時,歸敘與娘,四弟,李娘等聽,家人心中為之一慰,此或家父于生前善行之報歟?但自身慚愧益甚,受人之資助,這應(yīng)更如何努力勤苦奮斗前進耶!思之甚汗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