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月(6)

北平日記 作者:董毅


10月9日星期一晴

孔子誕辰,也是九姐夫的生日!今天,上午八點才起,習了半天字,正要出去走走,忽然斌及慧來了,借去衣服待了一會走了,十一時許過去,看會報,聽了一會的無線電,十一點多回來。今日中午吃蒸餃子,娘自己到廚房去包,弄了半天,每次一吃面食就得兩點才弄完,看會報,看完了老舍著的《趙子曰》。這本書后來愈加感動我,有肉體無靈魂的趙子曰和武端,社會之蠢賊的歐陽天風,賀司令等等,有意義活著的人李景純,幾段痛快的描寫,徹底含蓄的諷刺,借著歐陽天風的口暴露了中國政界的腐敗與黑幕,政客官僚底眼中只有“名”和“利”,借了李景純的口中告訴你青年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走?應(yīng)該做什么?怎樣才是一個活著的“人”,寫得幽默,罵得痛快!老舍的作風、特點在此。

三點左右,五姐來談頃之,進去看小妹,旋過西院看四嫂,后過力家。我聞五弟言,只余斌一人在家悶甚,叫我去!我過去,其母、弟、外婆皆歸來,我拿過書,無事要回來。多情嫵媚的斌,近來對我的態(tài)度,不愿我即走的目光和話語,都留我不走,到五點再回去!結(jié)果是五點五分才回來,一會七姐來看小妹,小坐,亦過西院看四嫂,遂與四弟一同過力家,向太及九姐等拜壽。九姐夫未歸來,去的客人有二十多個,多系親友,吃過晚飯,九時許歸來,本來昨日大哥說今日五姐七姐歸來解決家務(wù),看這情形又成泡影了,一天天耗著不是事!可惡,看明天怎樣!今日下午四時許接慶華自津一信及泓來一信,近來和斌的交往不可不算近了,情感上很近乎了,可是想到其他私交原因,數(shù)千年來舊禮教的,封建社會制度的規(guī)定法則把我們二人隔得遠遠的,除了效法《生還》上的為了戀愛遠奔他方,避開了親友另尋一個新的世界,假如斌同意的話,這想的未免太渺茫。將來的事,不知要變成什么樣子呢!現(xiàn)在且不要想它吧!泓與我來往的信中只是普通友誼的交換,絲毫未有一字涉及他事,只是不能無緣無故不理她,只好維持這個友誼吧!誰知道將來變成什么樣子???慶華大姐在上禮拜一,在真光偶爾遇見了我和斌,來了一片上就說許多挺那個的話,什么“你們好!”“想不到會遇見了你們,真對不住,打擾了?!边€有許多我想不到的話,平常那么爽直隨便一個人,想不到會說這話,女孩子們的心情真是不易猜測呢!“人”在世間活著,平?;钪?,其實卻實是一件大大不易為的事情。尤其是做人更難,能做個大大的好人更難,這邊說你好,那邊一定有人說你壞,不能兩全其美。托爾斯泰說過“人生不是享樂,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的確不錯。

10月10日星期二晴

今天國慶日,放假一天!早上八點起來,習了一會字,還提筆答復(fù)泓的信,神聊一氣,斌母先來,旋去。斌突過來,談頃之,今日氣候較熱,而斌今日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我抄清我所查的書目表,陳垣校長叫做的“現(xiàn)存三國以前書目錄”。斌在我對面坐著,一面幫著我念,看著我寫,一邊談笑,一直等我抄完了才走。下午春明有周年紀念游藝會,小弟來玩,因午前九姐命周媽來言,五姐打電話來謂命我下午二時在家等她和七姐來,先后我亦不敢出門。只是去達智橋修理車子,寄了一封信,到孫翰家借來一個干電池燈,回來抄完了英文,一課文抄了數(shù)小時,費了七張紙,太不經(jīng)濟了,下次不干了。抄完已是三時多,五姐七姐還未來,心中焦灼,拿起《少年維特之煩惱》,心中真是煩惱已極。四弟與小弟等去春明,我則因需待商家務(wù)事,恐無望去看了!四時許五姐七姐來,談家事,大哥仍是只允給五百,又要許多瑣細之物,反復(fù)商議結(jié)果是大哥以其名義給我等五百元,祖母遺物由我等保存,又要去一小黑書箱,珠花,亦要一副玉鐲,素幛只給六床,真是欺人過甚。九姐回話,她自是無什可說,拿出預(yù)先寫好分割責任契據(jù)稿,由我斟酌刪改。五姐,七姐,九姐去西院吃飯,我晚飯后,四弟尚未歸來,我則去找三表兄,給其看,稍改其他,笠似四兄未在家,明天再去,歸來自思為了家事不知受了多少痛苦,其誰之罪歟?我的命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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