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你還是科班出身的偵查員哩,我這保安,板寸,你這鴨子嘛……”
“油頭粉面啊?!笔亓x又喝了一大口啤酒說。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吃完飯,他們就近找個理發(fā)館,按角色需要,把頭發(fā)剪了。剪完頭,各自帶上墨鏡,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覺得既陌生又幽默,“噗哧”忍不住又都笑了起來。
11
三個月之后。
一天下午,阿毅正在和手下弟兄聊天,有人報告,來了兩個大陸仔,說是當過武警,要來蘭桂坊應聘。南海建省之后,蘭桂坊生意興隆,除了傳統(tǒng)生意,新上的港式早茶,晚上高檔潮州菜也很火。人手奇缺。阿毅就說,領到會客廳等我,我要看看。
盧大錚穿著洗的發(fā)白的舊軍裝,張守義則穿著新買的衣褲,兩人都戴著墨鏡。穿過彎彎曲曲的過道,被領到了一個很大的包廂。說是二老板要面試。
包廂大約50平方米,四周墻壁用海綿外罩藍底白碎花布包了,圓木條作了分割,房頂是水晶燈,地面鋪的是意大利米黃色大理石,溫馨輝煌,略帶俗氣。領他們進來的馬仔,很快就出去了。慎重起見,他們沒有說話,因為害怕監(jiān)視、竊聽什么的。等了40分鐘,一伙人擁簇著一個20來歲的毛頭小伙子進來了。正在他們猜測此人身份時,有人說話了:“你們兩個聽著,這是我們二老板?!?/p>
二老板好。他們連忙問好。
“二位,我們分別交談好吧。你叫什么?從哪來?多大?”阿毅指著張守義問。
“我叫盧守義,河北人,25歲?!?/p>
“河北什么地方?”
“保定地區(qū),定興縣?!?/p>
“之前干過什么?”
“當兵7年。是武警?!?/p>
“在那當兵?部隊番號.”
"武警甘肅總隊白銀支隊消防中隊。"
“槍法怎么樣?”
“不怎么樣。我是消防兵。要有火情,爬云梯演習,我得過總隊第一。槍還是會打。絕不是神槍手。”
“你和他怎么認識的?”
“他是我戰(zhàn)友?!?/p>
“現(xiàn)在住在哪?”
“武警招待所?!?/p>
“為什么住武警招待所?”
“親切習慣,他們給我優(yōu)惠?!?/p>
阿毅一招手,一個馬仔出去了。阿毅接著問:“有戰(zhàn)友嗎,椰城武警部隊?”
"沒有。"
“做什么交通工具到南海?”
“火車、大巴、輪船?!?/p>
“有票嗎?”
“有的扔了,有的可能在,但不在身上?!?/p>
“你們倆,為什么同時到椰城?”
“我們家在農(nóng)村,退伍沒有安排工作。南海建省,機會多。我們通過寫信聯(lián)系,決定一塊來南海闖闖?!?/p>
“結婚了嗎?”阿毅搜腸刮肚想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沒有。農(nóng)村的姑娘我看不上,城里的姑娘,看不上我。”
“證件。”那年頭還沒有身份證。
“我有退伍證。”大錚畢恭畢敬把退伍證遞了上去。
“最后一個問題:你是警察嗎?”阿毅不接退伍證,眼睛死盯著大錚的眼睛,希望從他微妙的變化中,找出破綻。
“你開玩笑。要有警察當,我早把那漂亮醫(yī)生娶進家,享受天倫之樂了,我何苦不遠萬里來南海,受這洋罪哩。”大錚稍一慌亂,馬上鎮(zhèn)定下來。還把他痛苦的失戀扯了進來。
阿毅看著大錚,沒有再提問題。沉默一會,阿毅忽然說:“會唱歌嗎?唱首歌我聽聽?!?/p>
“我是個粗人,不會唱歌。”大錚心里罵,你這王八蛋真夠陰損,明知爺爺五音不全,偏要爺爺唱歌。
“隨便唱一首嘛。”阿毅堅持著說。
“好。我唱一斷樣板戲《打虎上山》吧。”
“可以啊。”
“穿林海,跨雪原……”
前不久出去的馬仔回來了,附耳用本地話報告著什么。阿毅臉色松弛下來,長舒一口氣,說:“退伍證放下,你人先出去。來,你……”
盧大錚就明白,在面試的時候,阿毅派馬仔到武警招待所,核查過兩個人住宿的情況。剛才堅持讓他唱歌,是耗時間哩。心里罵道:狗東西,小小年紀,倒是老謀深算啊。
盧大錚和張守義那甘肅和河北味的普通話,以及刻意的裝扮幫了忙,阿毅決定錄用他們。身材高大的大錚做了保安,相貌英俊的守義做了少爺。只不過盧大錚成了張大錚,張守義成了盧守義而已。
面試過后,已經(jīng)華燈初上。大錚和守義在蘭桂坊不遠處,東郊椰林大排檔坐下來喝啤酒,吃炒粉。蘭桂坊的火爆帶動了周邊的餐飲、水果、香煙這些小商小販們,東郊椰林大排檔,就是被帶動起來規(guī)模最大的一家餐飲公司。蘭桂坊的服務員、保安、小姐、少爺,大約有一千多人,加上川流不息的客人,為小販們制造了商機。
大錚和守義初步交換了意見,一致認為,蘭桂坊二當家阿毅這個王八羔子,年齡雖小,文化也不高,卻是個絕頂聰明,是難纏的強大對手。大錚說,就是個天生的犯罪分子。
喝著酒,他們詳細了分工。大錚負責調(diào)查團伙骨干和槍械方面的事,在阿毅辦公室按竊聽器;守義負責調(diào)查涉毒、涉黃方面的事,在黑俊明辦公室按竊聽器。
“哎,哥哥我是苦差事,站崗放哨充當打手,而你呢,小白臉出賣色相還賺小費哩?!贝箦P舉著啤酒瓶子笑嘻嘻揶揄守義道。
“那,咱倆換換?”
“嘿,我這傻大黑粗的,干不了你那差事?!?/p>
“大錚,你說,要真是媽媽桑指派我出場,我上,還是不上?”
“嘿嘿,你怕什么?毛主席教導我們說:干革命,就會有犧牲嘛。上啊?!?/p>
“你這混蛋,我要是當過鴨子,你妹妹樂意嫁給我呀?”
“你還別說,妹妹我沒有,堂妹倒是有一個。”
“瞎掰吧你??峙率情L得比你還丑,比你還黑,我可不要。喝酒?!?/p>
大錚呵呵地笑了,守義猜得對,盧大錚堂妹的確是個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