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原動力(6)

1911 作者:王樹增


孫中山認為“從來所無”的最佳時機到了:周馥派出的兩位清軍軍官,郭人漳和趙聲,都是“與革命黨素有淵源”的人。他立即派同盟會員到欽州,與劉思裕商談聯(lián)合行動。劉思裕表示愿意。于是,推舉劉思裕為元帥,決定擇期舉事。孫中山還派人給郭人漳和趙聲送信,告訴他們同盟會已與反抗的民眾取得了聯(lián)系,懇請他們不要出兵圍剿。但是,當孫中山的信使抵達北海時,郭人漳和趙聲的部隊已經(jīng)開拔。而劉思裕得知同盟會將與清軍溝通,便以為郭人漳來到欽州“必無惡意”。結(jié)果,郭人漳的部隊所到之處,鄉(xiāng)民死傷無數(shù),劉思裕最終被殺害——“省中大軍既到,遂向肇事鄉(xiāng)民大肆焚掠,四月初一克復那思,初三日連破米仔村木蘭塘二處,復以炮隊猛攻那彭、那黎,克之。斃劉思裕及鄉(xiāng)民無數(shù)。那思、那彭、那黎諸圩在欽州中以豐埠聞,官吏指為匪巢,以炮洗之,廬舍為空,老稚之尸山積?!?/p>

孫中山再派黃興、胡毅生、王和順去欽州與郭人漳和趙聲聯(lián)系。

恰如孫中山所料,二人均表示如果“革命軍起”,必會立即響應,反戈一擊,里應外合。

一切表明,孫中山盼望已久的勝利已經(jīng)在望:欽州當?shù)氐目範幟癖娋奂思s七千人,革命黨可前往兩千人,準備反戈一擊的郭人漳和趙聲部共有官兵六千人,只待萱野長知從日本采購的槍械一到,就可立即組成一支前所未有的強大軍隊,先占領(lǐng)欽州防城,再奪取東興一帶的沿海地區(qū)作為根據(jù)地。東興位于中越交界處,一河之隔就是越南的芒街。有了穩(wěn)固的根據(jù)地,就可以訓練更多的軍隊,這樣不但兩廣地區(qū)盡收囊中,進而可“與長江之中軍,燕薊之北軍會合”。為此,王和順以“中華國民軍南軍都督王”的名義發(fā)布《告粵省同胞文》和《招降滿洲將士布告》。不愧是同盟會的老資格會員,寫出的布告與會黨檄文迥然不同:及從先生游,得與聞治國大本,始知民族主義雖足以復國,未足以強國,必兼樹國民主義,以自由、平等、博愛為根本,掃專制不平之政治,建立民主立憲之政體,行土地國有之制度,使四萬萬人無一不得其所。一九○七年九月四日,王和順率軍攻擊欽州防城。果然,清軍左營哨官劉輝廷、右營哨官李耀堂和團長唐浦珠反正。王和順軍很快就占領(lǐng)了防城,殺了知縣宋鼎元及幕僚等十九人。防城被占的消息令孫中山十分興奮,因為這里距離白龍港很近,從日本起程運送槍械的輪船靠岸后,接收工作將十分便利??紤]周密的孫中山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同盟會的內(nèi)部矛盾會壞他的大事。

還是那個章太炎。

同盟會購買的槍械即將從日本啟運時,章太炎突然發(fā)難說所購軍火是村田式的,這種老舊的武器在日本早就不用了,運到中國去必會讓同志白白丟了性命?!翱梢姡瑢O某實在是不講道理,我們要破壞他!”章太炎以《民報》的名義,致電香港同盟會支部,說起義用的武器要另行訂購。同時,他再次鼓動同仁,要求罷免孫中山的總理職務(wù)。

所謂村田式槍械,其時日本正在使用中。

這種制式的武器,直到民國二年,中國還在向日本大量訂購。

黃興說:“孫總理德高望重,諸君如求革命能獲成功,乞勿誤會,而傾心擁護?!?/p>

如果不是有意破壞,章太炎應該想到,重新訂購武器哪里來得及?

占領(lǐng)了防城的王和順部已開始向欽州城前進。大雨瓢潑,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行軍,起義軍抵達城下。晨霧中,但見欽州城內(nèi)燈火密布,因怕早有戒備,退去二十里駐兵。先期入城的黃興得知消息后,立即前去與郭人漳商議。郭人漳說城內(nèi)的清軍他并不全能掌握,建議起義軍暫時不要進城。黃興帶著少量士兵以巡視為名出城見到王和順。王和順堅決不同意郭人漳的主張,非要攻城不可。于是,黃興與王和順約定,攻城時由他負責打開城門接應。接下來,郭人漳的舉動開始令人不解了:他派人出城面見王和順,再次強調(diào)欽州城內(nèi)已駐守大量清軍,起義部隊暫不要進城。送口信的人回到欽州后,郭人漳突然變臉,以通敵為名把送信人殺了。王和順預料郭人漳很可能臨陣變卦,遂急忙改變計劃,決定攻擊靈山,然后進入廣西。從日本運送的武器始終沒有音信,起義軍在槍械不利、彈藥匱乏的情況下惡戰(zhàn)三天,城池久攻不下。最后時刻,王和順帶領(lǐng)二十多人退入越南。黃興見郭人漳有變后也退入越南芒街。起義軍余部紛紛逃入荒涼的十萬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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