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今天笑得不少,你本性樂觀嗎?
張藝謀:我是雙重性格的人,嚴肅起來也好幾天不說話。兩面性是父母遺傳,我的嚴肅性、理性、不茍言笑來自父親,開朗一些的性格遺傳自母親。以往,父親的影響更多一點,如果心情好,就象我媽。
問:你的作品中,有哪個人物更象你本人?
張藝謀:這還挺難的?!都t高粱》那么豪放,我做不到,那種無法無天怎么可能呢,我活的就是有法有天的?!毒斩埂?,李保田那么病態(tài),我還沒到那個程度,那就不太象誰了?!都t高粱》和《菊豆》,最開始我把它們看成人性的兩極,無限張揚和無限壓抑的兩極,顯然我都沾不上邊。我偏中庸一點,做人做事,盡量別傷誰的心,別太得罪誰,有些事兒別做得太過分,跟教育有關。
問:你怎么看“國師”這一稱號?
張藝謀:這擔當不起。剛去世的季羨林大概能擔當,我絕對擔當不起。這么叫有點招人恨(笑)。在奧運會上,我似乎代表了國家的一個因素,一個位置,我很榮幸。那時候我真覺得我在為國出力,這回為中國人做一件事情,真是覺得自己受寵若驚。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我研究發(fā)現(xiàn),我們認為廣為人知的四大發(fā)明,我們認為板上釘釘?shù)乃拇蟀l(fā)明,就這個發(fā)明權,到底是誰,其實全世界都很多爭論,遠的不說,韓國認為印刷是他們發(fā)明的。奧運會的表演,我們以四大發(fā)明做一個表演元素,影響就太大了,10幾億人看,他也不是學者,他有個印象,這印象就帶到棺材里去了。大眾的許多信息,很多概念,就停在表面上,哦,我小時侯看奧運會,中國人說他們創(chuàng)造了四大發(fā)明,挺好。他就這個印象,這個平臺所承載的信息,真的是為中國人。只有這一件事情讓你有真正的責任感。
問:你怎么看待“主流”的評價?
張藝謀:這個說法是泛政治化的說法。把社會分為主流、非主流、邊緣等等,我不知道這說法的定位在哪里。西方媒體對我早期作品有個定位,把我定位為一個斗士,其實他們誤會了我,我沒敢做斗士,是時代影響了我。今天他們發(fā)現(xiàn)怎么斗士突然變成了宋江?(笑)我其實不是斗士,也不是宋江。你要讓我說,我有自己的良知、信念、道德標準、價值判斷,我都有,我也是在做一些事情,我沒有高估自己,不想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樣子,我只是一個熱愛電影、熱愛一些文化演出和活動的人,我有機會就嘗試一下方向,挑戰(zhàn)一下自己。
問:你滿意自己的現(xiàn)狀嗎?
張藝謀:我要說我不滿意,誰都不信。從世俗角度看,從功名利祿角度看,我當然是第一個要滿意的;要從我自己的心態(tài)看,我還有很多不滿意。我老想拍一部我認為特好、特滿意的電影,我一直沒有這個機會。比如劇本,我一直抱怨,我是導演,不是編劇,可現(xiàn)在2/3精力用在遍劇上,我幻想有一天拿到一個劇本,略做調整我就拍,把90%的精力都用在導演工作上,我覺得就太幸福了。跟80年代相比,好劇本不多,現(xiàn)在也經(jīng)常下手晚,我現(xiàn)在是劇本荒,吃了上頓沒下頓,你說我能對現(xiàn)狀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