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說的“那邊”,就是現(xiàn)在的中國山東半島,說不定沿著那里的海岸遠航到大洋盡頭就是韃靼。當然,峰丹后也沒有把握。他只是說那里和朝鮮不同,大明國土遼闊,官府也疏于監(jiān)視,各處海岸的居民都胸懷坦蕩,有可能多借住一些日子再走。
峰丹后擔心地問:“聽說你跟彌左衛(wèi)門要在山海關(guān)附近的一個小島見面,會順利嗎?”
莊助一無所知,無法做出回答。
“莊助,”彌左衛(wèi)門轉(zhuǎn)臉對莊助說,“我還沒有跟你細說吶。”
所謂山海關(guān)附近的一個小島,就是后來的秦皇島,現(xiàn)在和陸地相連,但當時有一個又淺又窄的海峽,秦皇島這個名字也還沒出現(xiàn),人們把它叫澡塘子。落潮的時候露出一塊沙洲,就像一道堤,能步行到島上去。從“澡塘”這個地名也可以大致想象出那個小島及其周圍的景致。島上有漁民, 其中有一家姓楊。
“楊——”
莊助覺得彌左衛(wèi)門的說法挺隆,微微地笑了。
彌左衛(wèi)門就像介紹自己的街坊似的說:“姓楊的可能有好幾家,但都 有血緣關(guān)系,不論到哪家姓楊的人家,都會留你住宿。”
“您認識楊家嗎?”
莊助心想他不會認識,卻這樣問他。
“我怎么會認識啊。”
據(jù)彌右衛(wèi)門說,大約五十多年前,那個澡塘子有個姓楊的漁夫被風浪卷走,漂流到了遙遠的平戶。不知道為什么,當時的平戶倭寇把這位楊某送回了澡塘子。彌左衛(wèi)門說,這聽起來很離奇,但平戶的傳說中有這件事兒,大概是真的。
當時,澡塘子楊姓家族全體出動,熱情招待將楊某送回的倭人們,連日請吃請喝。
“明人重信義,島上姓楊的人家至今還流傳著這個故事,說你是日本國平戶來的,肯定會留你住下。”
“這簡直是不著邊兒的事……”
莊助嘟囔了一句,但又覺得彌左衛(wèi)門為人這么熱誠,與其擔心,倒不如相信他說的話。
“就是說,三年后咱們在那個島上見面,是嗎?”
莊助對這件事也不放心。就算摸清了女真族勃然興起的情況,自己在那兒會怎樣還很難說,要是再過三五年,就更不知道會怎么樣了。
“你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币娗f助嘟嘟噥噥,彌左衛(wèi)門點了點說,“如果三年后的重陽那一天見不著,那就五年后,七年后見吧。要是還不能見面,那就是咱們倆當中有一個武運不好,死掉了?;钕聛淼模粋€人乘著北風回來就是了。”
莊助覺得自己看到了彌左衛(wèi)門那大海般寬闊的胸懷,不禁想要大聲贊嘆一番。以前只是單純地追隨他.現(xiàn)在才知道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他甚至覺得要是自己有他那樣的胸懷,那到奧蘭凱(女真之地)去還不就像到鄰居家串個門。
這以后的幾天中,莊助走訪了半山腰上的荷蘭商館。這個時期,荷蘭在平戶的貿(mào)易進展最順利,荷蘭人對莊助也很熱情,但他們也不清楚到達北方海洋的航路。
莊助還去了位于海灣邊的濕洼地上的英國商館。這陣子英國的貿(mào)易受荷蘭壓制,不甚興旺。
不過,那兒的秘書官們還是很耐心地領(lǐng)會莊助的話。不一會兒,讓他 看一張地圖。那張紙上涂滿斑斑點點五顏六色的圖畫,看了半天才知道是一張中國和中國周邊國家的地圖。上面采用西班牙式標記,日本國沒標蝦夷地區(qū),標為“tosa(土佐)”的四國非常小,以“bungo(豐后)”為總稱的九州形狀很粗略,但接近正確。只是莊助沒有任何可以做出判斷的標準,但可以推定標為高麗的是朝鮮國,呈矛頭形,是一塊從北向南垂直延伸的陸地,與大陸稍稍斷開,形成一個巨大的島嶼。
莊助覺得這張圖畫得不對,朝鮮國不是島嶼。他以自己以前了解到的地理知識看出這張地圖有錯誤。地圖上那個高麗和中國之間有一個瀨戶內(nèi)海那么寬的海峽。這正是莊助應當北上的海。
莊助覺得有問題,怎么會這么窄呀?
他用筆畫下了這張地圖上需要的部分。右側(cè)狹窄水域的最北邊有個地方彎進去很深,這塊彎曲的海面是今天的渤海。莊助想,只要抵達這個大海灣東北方的沿岸,就到了女真人之地。
英國人又打手勢又做表情地問: “為什么需要這張地圖?”
為了感謝對方的熱情接待,莊助很想有禮貌地予以回答,但他不善于打手勢,結(jié)果只淡淡地說了聲: “為了女人。
艾比婭那柳葉般的雙眼閃現(xiàn)在莊助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