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安陵這般說,我被囚在百花宮,哪里都不讓去。
其實(shí)我應(yīng)該是舒了口氣的,上天前我雖做足了我欲犧牲為世人的情緒,卻還是沒有立刻赴死的心態(tài),我還要等瑯軒,怎么可以就這般隕落?
這種只是禁足而已的懲罰,真的讓九重天上的神仙們更加震驚。
鳳棋、晏扉一路護(hù)送我回天北海以南,這條路我再熟悉不過,遠(yuǎn)遠(yuǎn)的,那巍峨的城池、那琉璃色的天光臺,在白熾的反射下,異常的耀眼。
萬花圍國度,我的花都……我居然又回來了。
花都的子民早已迎候在花都外,見我在兩位小將軍陪伴下,真的出現(xiàn)在他們眼中,紛紛激動地互相道:“真的、真的是花期上主。”
花期,在花都子民心中的地位之崇高,無與倫比。
只可惜,我已找不回當(dāng)年花期那傲天的心情,只好端著寶相莊嚴(yán),施施然地飄回了百花宮。
點(diǎn)香閣、天香閣、點(diǎn)鳳閣,三座熟悉的閣樓聳立在百花宮中,我捂唇看著身側(cè)走來走去的眾多不認(rèn)識的小花仙。
這些小花仙,只對我表達(dá)了驚羨之情,遠(yuǎn)不如當(dāng)初追在我身后奔跑的花仙們真實(shí)可愛。
還未來得及與身后跟隨的那些花神敘舊,我便被“迎回”了房中。
白英坐在房中,看著我十分意外,沒想到我這么快會回到百花宮。
“上……”白英張了幾次口,終于喊出,“上主,你回來了……”
看著百年前那個尚為稚嫩的小白英,怯生生地站在眼前,我淚流滿面,心中一陣激動。
“上主……你、你累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卑子⑴闹律溃共凰圃?jīng)那般親熱,匆匆忙忙便跑了出去。
我愕然地看著白英匆忙的背影,轉(zhuǎn)頭看著自己的房間。
房間依舊是我那熟悉的房間,連床鋪都是那銀白色的軟席,未曾變過。
唯一變的……是這房中,多了許多我不認(rèn)識的物件。
我想,這便是白英不自在的緣故……房中,都是白英的物件吧。
“上主……”白英不知何時,又站在門外,有些怯生生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地問道:“白英,真的一點(diǎn)都不想我么?”
白英哇地哭出聲,跑到我身邊,抱著我的胳膊開始流淚。
我輕輕道:“白英,這些年,苦了你了。”
我與瑯軒不負(fù)責(zé)任地離開,將百花宮留給她打理,她果然不負(fù)我望,花都依舊如常的熱鬧。
“上主,瑯軒少主呢?”白英哭過后,終于紅著眼睛問我。
我皺緊眉頭,拍著她的背,“軒兒他……”
“少主不會出什么事吧?”白英很聰明,立刻反應(yīng)過來。
我搖頭,苦笑著道:“軒兒沒事,白英,替我將韶光招來可好?”
“韶光?”白英微愣,躊躇半晌,才訥訥道,“嗯,好?!?/p>
此事,一擱便是數(shù)日。
百花宮外多了束縛我的禁制,除卻百花宮,我哪里都不許去。
除了小花仙們,我都不認(rèn)識外,那些我曾經(jīng)的花神也鮮少能進(jìn)入的。
至于韶光,我更是見都見不到。
領(lǐng)受到如此事實(shí)的我,終于坐在窗邊,拾起一張?jiān)?jīng)小瑯軒批示的書簡,看著那娟秀的字體,長長嘆了口氣。
太陽鳥依舊在擾人清夢,只是此時的我,徒生出了幾分寂寞之情。
花期再不是曾經(jīng)的花期;花都,也不再是花期的花都;白英,也不再是清許的白英。
一切,都在變化。
月明珠在燭光下?lián)u動,我凝視著手中那泛著銀光的法寶,微微嘆了口氣。我將它放在圓桌上,又從懷中掏出那似有靈性的白玉環(huán)佩,執(zhí)在手中。
清漣,真想不到,你竟然是那位神秘的人物。
我撫著白玉環(huán)佩上潤澤的質(zhì)感,輕聲道:“你若真有靈性,替我去找軒兒可好?”
雖然有月明珠在手,但是因著百花宮外的禁制,這些可以與外通信的法寶都紛紛失了效用。白英說是幫忙,也遲遲未見韶光的身影,想要與韶華聯(lián)絡(luò)的心情漸漸變得急迫起來。
我雖不能出百花宮,但那些積壓已久的工作我還需完成,比如為守了百花宮百年多的小花靈開香、點(diǎn)香,點(diǎn)香筆尚在我手中,我每日里,也反常地勤快了起來。
點(diǎn)香閣中的花牌翻得有條不紊,我尚不用擔(dān)心擾了人間花期。
“上主,白英小主在外求見?!?/p>
我下意識地問:“小主?”
那小花仙立刻回答:“對,白英小主?!?/p>
小主啊……我淡淡一笑,“快請吧?!?/p>
白英匆匆忙忙地進(jìn)來,站在一旁笑道:“上主最近實(shí)在辛苦,少主不在,可真是少了多大的助力?!?/p>
我心微痛,無法聯(lián)系外界的迫切又涌上心頭。
“軒兒不在,又不許出去,只好多做點(diǎn)事情?!蔽曳ㄅ撇旧系拿校首鬏p松地笑道。
“上主若是正沒事,白英有件事求上主?!?/p>
白英就站在我面前,可那種不可捉摸的距離感又再次產(chǎn)生,我從花牌簿中抬起頭,問:“何事?”
白英對外面招了招手,一陣輕風(fēng)拂過,從閣外蹦蹦跳跳跳進(jìn)來一個圓滾滾的姑娘。
這姑娘并不胖,正是那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嬌憨讓我覺著這姑娘有一種很圓的感覺,那雙烏溜溜的大眼似串剔透的黑葡萄,正眨巴眨巴地頗為渴望地凝望著我。
烏黑的長發(fā)蕩在腦后,隨著她的動作而上下起伏。
好一個輕靈的妹子!我抿唇,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著樸素卻形容天真的女娃。
“是朵蘋花?”我輕聲問,從位子上站起,拾著曳地長裙走到那女娃面前。
白英點(diǎn)頭,笑道:“小襄快拜見上主?!?/p>
小襄憨憨一笑,笑聲如鈴,“上主好?!?/p>
我打心眼的喜歡眼前這女娃,我撫著她圓圓的頭,道:“小襄所為何事?”
白英搶先道:“前代蘋花花神已經(jīng)出嫁,所以小襄是選出來的新任蘋花花神,求上主點(diǎn)尊位?!?/p>
我犯了愁,望著白英,點(diǎn)鳳筆的確不在我手中啊……
“點(diǎn)鳳筆的確不在我這里?!蔽抑缓没卮?,瞅著那黑葡萄的大眼睛中流露出的失望眼色,我也是生出了歉疚。
“可是上主,那蘋花宮可就一直空缺主人了?!卑子⒌脑捴卸嗔诵┘鄙?。
我沉吟不語,思考著如何解決此問題,良久,才抬起頭。
“小襄,你與我回房?!?/p>
“嗯?”小襄下意識的疑問。
白英也端起疑問的表情。我只好解釋,“花仙與花神的尊位長變便需通過點(diǎn)鳳筆才可實(shí)現(xiàn),當(dāng)進(jìn)階為花神,法力也會有突飛猛進(jìn)之變,如今雖然點(diǎn)鳳筆不在我手中,我卻有一種方式讓她暫時擁有花神的法力,獨(dú)掌一宮?!?/p>
此話一出,小襄的眼中冒出了希冀的目光,讓我有些忐忑,畢竟還沒有如此試過。
白英也沉吟半晌。那小襄抓著白英的長袖,晃來晃去,晃得白英終于忍受不了,長嘆口氣,“拜托上主了?!?/p>
攜著小襄回到房中,我著她先坐在圓桌旁。
小姑娘就這么坐著,縮在小凳上,端著腮噙著甜甜的笑,問道:“上主你說的是何方法?”
我緩緩坐在她對面,只笑不語。
小襄只好閉了嘴,與我大眼對小眼。終于,她忍耐不住,嘟著嘴問:“上主你倒是說句話呀……”
我幽幽嘆氣,“小襄,我與你說,你可切莫告訴他人?!?/p>
小襄奇怪地張大眼,“上主有何話盡管說。”
“我這人啊……平日里愛喝點(diǎn)酒?!蔽翼槃葑剿赃?,“你也知道,我這被禁足的上神,已是滴酒未沾許久了。”
小襄捂嘴,恍然大悟,“哦……上主定是想要小襄賄賂你。”
“對、對?!蔽倚Σ[瞇的,“只要小襄去一趟桃花溪,替我取來一壺好酒,我便替小襄解了這憂?!?/p>
小襄立刻站起,拍著胸脯,“上主放心,我這就去?!?/p>
“哎,小襄回來?!蔽颐偷乩赝鉀_的小襄。
小襄不滿地坐回凳上。我拍著她的腦袋,訓(xùn)道:“以后切莫急急慌慌,聽我說完嘛……”
小襄搖晃著腿,“上主……小襄這是著急嘛……”
我若無其事地手中懸出一張紙條,遞到小襄面前,“我喝酒可是有要求的哦,拿好,給韶光上仙。”
小襄接過,看著上面寫著的四個大字:鳳凰悲啼。
她好奇地皺著眉頭,問:“鳳凰悲啼是什么?”
我嘿嘿笑著,“傻丫頭,是我最愛喝的酒,去要來去要來,不過切莫與白英說,我怕她會訓(xùn)我。”
她一聽此話,拍著胸脯保證,“上主放心,上主放心?!?/p>
我這才舒了口氣,又極為認(rèn)真地指著她重復(fù)了一遍,“切記切記,一定要非常小心,別讓白英發(fā)現(xiàn)了我要偷喝酒的事。”
“嗯,上主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又像一道旋風(fēng)般,小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