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灶說：“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么有力氣做手術呢？你還是吃吧?！?/p>

暖被看了姐姐一眼，心里感激暖灶沒有發(fā)火。悾悾大叫：“我要抓住那個蟲！我要！”暖灶用報紙一拍，那個細瘦的小蜻蜓打了下來，非常高興，他們算是和好了。曉旖突然肩頭一抖，“哇——”地失聲痛哭，哭聲十分凄涼無助。暖被不知所措，緊挨在她床邊，什么也沒有說，眼淚卻默默滑落。悾悾捏著小蜻蜓翅膀，也站到媽媽身邊?！斑@個送給你，別哭了媽媽?！?/p>

暖灶鼻子一熱，淚水也快下來了。她用力深呼吸了幾下，鎮(zhèn)定地說：“冷小姐，我們東家說，就是子宮癌，存活率也很高。她們美容院就有個這樣的顧客，現(xiàn)在還是好好的，還到處旅游，都好多年了……”

曉旖泣不成聲?！澳銈冃”Ｄ范裁矗繘]有子宮、卵巢，女人就不是女人了，馬上我就丑死了，沒有頭發(fā)，滿臉皺紋，我這樣活著干什么??？我寧愿死也不愿丑！我絕不手術！我要子宮！我要卵巢！”

暖被、暖灶兩姐妹互相看著，不知說什么好。

[3]

辛家客廳已熄燈了，暖灶輕輕開門進去，墻上的鐘指向十點半。暖灶脫了鞋，火速奔向洗手間洗手。水聲嘩嘩地，突然，一只手過來把水龍頭關小了。暖灶抬頭，是辛太太。

“怎么這么遲？不是說去去就回？”

暖灶說：“哎呀，慢慢告訴你。害我丟了三十塊，都沒錢打的了?！?/p>

辛太太輕蔑地說：“你舍得！你是不是小便了再進家門？”

暖灶說：“是啦。拉兩次啦。一點晦氣都沒有才進來的！”

辛太太說：“我警告你，如果毛豆有什么不舒服，肯定就是你帶回了不吉利的東西！”

暖灶說：“哎呀，你就放心吧。我馬上洗澡?！?/p>

辛太太說：“那小二奶怎么樣了？”

暖灶說：“還沒有變成禿頭，還是很漂亮。我今天覺得她特別漂亮……有點楚楚可憐……”

辛太太說：“好了好了，回頭再說，今天寬限你十五分鐘熄燈。明天起，醫(yī)生要我喝豆?jié){，把豆?jié){機找出來洗洗。黃豆黑豆各一半，壞的要揀掉。老辛還是榨蘋果胡蘿卜汁，不變?！?/p>

暖灶說：“我時間不夠吶……”

辛太太說：“準時關燈！”辛太太把臥室門關上了。

墻上的鐘已經(jīng)十點三十五了。暖灶利用最后的十來分鐘光亮，飛快地找出

豆?jié){機，刷洗干凈。再飛快地找出黃豆、黑豆各一半，洗好，浸上。等她拿好

睡衣到衛(wèi)生間時，所有的燈都熄滅了。

黑暗中，暖灶只好在衛(wèi)生間胡亂沖洗，再胡亂刷牙，再摸回自己陽臺改建的小臥室。突然，暖灶叫了一聲，抱住自己的腿。她一拐一拐到她的小陽臺臥室摸到手電，對準腳指頭一照，趾甲都翹起來了。因為黑，她的大腳趾被桌子角重重撞了一下。暖灶痛得抱著腳，倒吸冷氣。暖灶低聲咒罵：“可惡的小氣鬼，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微光照進北面小陽臺。緊緊擠著一張鋼絲小床，暖灶還在睡夢中。這個封閉的小陽臺里，一個舊洗衣機就是桌子，里面的卷筒就是暖灶的儲藏柜，洗衣機上放了個小鬧鐘。

五點四十五分，鬧鐘響了，暖灶從被窩里抬手把它摁了。

暖灶咬牙切齒地坐了起來，使勁揉眼睛。剛下床，昨晚碰翹的趾甲，一不小心又碰到金屬門口了，痛得她歪起半個臉。

暖灶又罵說：“可惡！實在可惡！”

窗外已經(jīng)十分明亮了，鳥語聲輕輕傳來。暖灶在廚房忙碌，豆?jié){和果汁都打好了。她左右看看，噗地，一口口水吐進剛打好的豆?jié){中。她舉起來看看，很不錯，豆?jié){里都是可愛的泡沫。隨后，她把果汁杯拿起來看了看，終于點點頭放下：老辛昨天表現(xiàn)基本還可以，赦免他。

天晴買菜回來，提進廚房，開始飛快地收拾客廳，準備看書。和外公在陽臺晨練的外婆進了廚房，隨后，外婆喊：“天晴啊，你過來一下?！碧烨缵s緊起身進廚房。外婆說：“這剝好的毛豆多少錢一斤？”

天晴說：“四塊。”

外婆說：“我告訴你，以后不要買剝好的，他們什么壞的爛的都給你了，又貴！

自己剝最多才兩塊。時間又不是沒有，我們自己剝?！?/p>

天晴假裝虛心乖巧地說：“好的！好的！”

天晴轉(zhuǎn)身想走。外婆說：“等等，以后，蔥就不要買了，我都是買了菜跟他們要兩根?！碧烨缯f：“他們不一定給我?！?/p>

外婆說：“你不要他當然不會主動給你。還有！以后買的菜，統(tǒng)統(tǒng)記賬?！?/p>

天晴說：“原來都有記，后來宋老師蒲老師都不看，就沒有記了?！?/p>

外婆說：“還是記了比較清楚。我們是信任你的，但手續(xù)清楚心里不是更踏實？”

天晴說：“好吧，我現(xiàn)在就去記吧?！?/p>

丁醫(yī)生到曉旖床前。他說：“睡得還好嗎？”

曉旖漠然看著窗外。她說：“半夜有人大哭，你這里死人太多了。”

丁醫(yī)生說：“呵呵，也天天有人笑，新生命開始了。對了，你的手術要家屬來簽字?！?/p>

曉旖說：“我沒有家屬！”

丁醫(yī)生說：“這是規(guī)定。”

曉旖說：“那我就不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