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山東人民喜歡造反并不是因為他們有這個業(yè)余愛好,而是沒心沒肺的楊廣欺山東太甚了。楊廣對山東總是特別“關(guān)照”,營建東都洛陽,開挖大運河,楊廣下詔征調(diào)了大量的山東民工進(jìn)行無償勞動,餓死、累死、病死的民眾不計其數(shù)。大業(yè)七年(公元611年),山東發(fā)生罕見水災(zāi),洪水淹沒了大部分郡縣。第二年,走了洪水又來了干旱,全境疫病流行,家家缺衣少食,路上餓殍遍地。面對滿目瘡痍,楊廣不但不聞不問,反而變本加厲,將山東作為征伐高麗的橋頭堡和人力、物力供應(yīng)基地,在這里增置軍府,征兵、養(yǎng)馬、造船、運糧?;旧峡梢赃@么說,一切和打仗有關(guān)的東西都和山東有關(guān)。攻打高麗需要戰(zhàn)船,楊廣命令在東萊海邊日夜不停趕造船只。工匠由于長時間站在 水中工作,許多人人腰部以下潰爛生蛆。一個大活人身上竟然蛆蟲翻滾,這是多么殘酷和可怕的景象!可是,如果能保住性命的話,即使是那些身體生蛆的人也高呼幸運,因為三百艘戰(zhàn)船造完后,生還者只有二分之一。相對于生命的完整,蛆蟲在軀體上咬點肉喝點血,那種不屑真的就跟蛆蟲的個頭一樣,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墒?,在那個只有死亡不死、君王良心閹割的年代,即便今天不死,這次不死,誰能保證明天和下次,腰上生蛆的“幸運大獎”還會落到你的身上?
看完了以上這些,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山東是隋朝的“造反之母”了。
山東之所以比其他地方“倒霉”是因為其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和便利的海上交通。它上連河北、中連河南、直達(dá)涿郡,對進(jìn)攻東端的高麗來說,這里是最好的戰(zhàn)略物資中轉(zhuǎn)站,離前線不遠(yuǎn)不近,具有彈性很大的戰(zhàn)略縱深,而且瀕臨渤海,水師可從渤海灣直接起航,直撲平壤。
種瓜不一定得瓜,因為有可能瓜還是苗的時候就夭折了;種豆不一定得豆,因為有可能癟塌的豆莢里空空如也。但種下一粒罪惡,收獲到的一定是十倍百倍的反罪惡。楊廣就是一個長期播種罪惡的頂級惡霸。他在山東種下了太多的令人發(fā)指的罪惡,不得不反的山東人最終點燃了起義的烈火,并將火勢吹向全國。
公元613年以前,民眾反抗主要集中在山東、河北地區(qū)。但自這年六月楊玄感率軍反隋后,造反風(fēng)潮迅速擴(kuò)大到江南、嶺南、關(guān)中、淮南等地,完成了由點到面的重要轉(zhuǎn)變。
楊玄感造反雖然沒有成功,但因其身份地位的極度特殊,對普通民眾產(chǎn)生了巨大的心理沖擊。這一點《資治通鑒》也有記載。楊廣在遼東前線聽說楊玄感造反后,震動不小,他擔(dān)心楊玄感會形成氣候,急召親信大臣蘇威商議辦法,明白人蘇威斬釘截鐵地說:“玄感粗疏,必?zé)o所慮。但恐因此成亂階耳?!蹦且馑际钦f,楊玄感為人粗疏,不必為他謀反而擔(dān)憂,但是,如果其他重量級人物都紛紛效仿他發(fā)難,那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梢姡瑮钚性旆吹慕Y(jié)果是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楊玄感之后,民眾造反更是如雨后春筍,齊刷刷往外冒。大家都是一個心理:尚書貴族都反得,我反不得?這和中國“造反之父”陳勝、吳廣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思想一脈相承。在這種心理支配下,造反軍天不怕,地不怕,不管誰的奶酪都敢動。
公元614年,楊廣三征高麗回軍時,志得意滿地從涿郡趕往洛陽,在經(jīng)過邯鄲時,竟然遭到了楊公卿農(nóng)民軍的襲擊,搶去了楊廣四十多匹心愛的御馬!這太不可思議了,八千個農(nóng)民軍居然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御駕親征的大軍玩打砸搶,這也太拿皇帝不當(dāng)干部了。
只要鋤頭舞的好,哪有墻角挖不倒?當(dāng)造反軍已經(jīng)牛到敢和國家總舵主面對面掰手腕時,這個國家絕對是已經(jīng)病入膏肓,壽終正寢只是早晚的事了。史籍形容隋末農(nóng)民造反形勢時常用到兩個詞組:群賊蜂起、多如猬毛。
這兩詞用得很有意味,里面藏著兩種動物:蜂和刺猬。兩者體型都很袖珍,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身上帶刺。
對楊廣來說,造反者就是一個個刺頭,在他不以為意的時候,一次次刺得他遍體鱗傷,如鯁在喉。
公元615年,河北、山西一帶的民變已經(jīng)呈炸鍋狀態(tài),到處是沸水流淌,造反者跟田徑比賽似的,你追我趕,此起彼伏。河北上谷(今河北易縣)的魏刀兒、王須拔以及在龍門(今山西河津)起事的毋端兒的造反軍團(tuán)都超過了十萬人,聲勢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