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一個中國男人他會說英語嗎?你們是在碧色寨認(rèn)識的?”
“當(dāng)然,你知道,我從沒有離開碧色寨?!?/p>
“你對這個男人了解嗎?你為什么如此地信賴他,可以跟他離開碧色寨?”
“感覺,母親,我信賴我的感覺——它支配著我的生活……”
“你們乘火車要到哪里去,會走得很遠(yuǎn)嗎?”
“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在盲目地離開嗎?”
“母親,你能知道父親回到碧色寨到底在尋找什么嗎?你能說清楚你的診所能在碧色寨開多少年嗎?你能告訴我,我們能夠在碧色寨永遠(yuǎn)地生活下去嗎?”
“麗莎,你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是的,來到碧色寨以后,我每天所面對的就是鐵路、火車,我能不被改變嗎?”
“你必須在今晚離開碧色寨嗎?”
“是的,他十點鐘在站臺上等我?!?/p>
“好吧!我送你去站臺,我也想看看這個中國男人?!?/p>
18
夜晚十點鐘的碧色寨火車站
周亦然在十點鐘之前,已經(jīng)拎著箱子站在站臺上。夜色鋪展中的碧色寨,依然燈光彌漫。這些從水火油燈芯中散發(fā)的光亮,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螢火蟲在飛舞。周亦然似乎聽到了腳步聲,麗莎拎著箱子走過來了,同她一塊走來的是一個優(yōu)雅美麗的法國婦女。周亦然似乎已經(jīng)猜測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他走上前,麗莎走過來介紹道:
“這是我母親艾米莉!”
“你好!”他伸出右手握了握艾米莉的手。
“我剛剛聽麗莎說要與你乘火車離開碧色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周亦然!”
“哦,你的英語果然很好,是在哪里學(xué)的英語?”
“上?!?/p>
“你是上海人嗎?”
“不是,我是本地人,離碧色寨并不遙遠(yuǎn)?!?/p>
“是嗎?離碧色寨并不遙遠(yuǎn)的地方在哪里呢?”
“在個舊……”
“噢,我知道個舊,那里好像有礦產(chǎn)……”
“是的?!?/p>
“麗莎一定要跟你離開碧色寨,很顯然,你是麗莎認(rèn)識的第一個中國云南的朋友,也是麗莎來到碧色寨以后認(rèn)識的第一個中國男人,請你一定照顧好麗莎。”
周亦然點點頭,此時,呼嘯中的火車轟鳴而來,三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眺望著即將映進(jìn)眼簾的火車?;疖噥砹?,火車又來到了碧色寨。法國少女看了母親一眼。她就要離開了,十七歲的她,第一次離開碧色寨,離開母親。
艾米莉走到麗莎身邊,伸出雙臂擁抱住女兒說:“不要走得太遠(yuǎn),如果有什么讓你感到害怕,就盡快地回到碧色寨,這里有你的家,母親在等你?!?/p>
“我知道!”麗莎的雙眼突然潮濕了,她看著母親,有無聲的語言在她們母女的眸子中間閃動。然而,火車來了。
他們上了火車,隨火車離開了碧色寨。隨著火車的離去,空寂無人的站臺上很快就只剩下了艾米莉的身影。她穿著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厚毛衣,獨自一人站在月臺上,遠(yuǎn)眺著黑暗中的鐵軌。
19
周亦然是誰?他從哪里來?
周亦然是誰?他從哪里來?現(xiàn)在,讓我們像坐在他身邊的法國少女一樣探究這個問題。周亦然十八歲時,到了上海,這是父親的安排,他要讓周亦然到上海學(xué)習(xí)冶煉學(xué),畢業(yè)以后再回個舊繼承家業(yè)。周亦然在上海度過了四年的時光,獲得了冶煉學(xué)的結(jié)業(yè)證書,然后回到出生地個舊。這時候他二十二歲,父親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成婚,他娶了個舊的名門淑女淑珍,在幾年的時間里,淑珍已經(jīng)為他生下了一男一女。淑珍住在個舊的家中,為他精心地操持家務(wù),培養(yǎng)兩個孩子和照顧母親。一年前,父親讓他考察鐵路,并言稱鐵路是一門精湛的學(xué)問,如果不了解鐵路,就無法繼承家業(yè)?!耙嗳唬愕某錾貪摬刂鵁o以計數(shù)的大錫,這是一個無窮的夢幻,失去這個大錫之夢幻,就失去了我們的根基。只要你順著這根基尋找,你就會夢想成真。孩子,大錫之夢必須長出翅膀,現(xiàn)在,鐵路就是我們的翅膀,我要讓你了解鐵路,了解大錫之夢所負(fù)載的理想。所以,我給你一年的時間考察鐵路,因為我們必須擁有一條自己的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