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虎鑰市趕回成都,回到工廠的當天晚上,我來到工廠附近的一所大學校園里,選了一個人少、僻靜的角落,向我認為應該征求意見的重要長輩--父母、岳父母、大舅,一個個地打電話。
接通電話,簡單問候之后,我開始陳述,主要意思是:我要辭職回到虎鑰市,接收我的雖是一家民辦學校,但當個小官,應該不錯;兩口子永久分居不是辦法,總得要想辦法聚在一起,我希望能抓住這次機會。
其實,我心里已經有答案了。之所以征求長輩的看法,一則希望再次驗證自己想法的正確性;再則希望能得到支持,為自己這次冒險提供積極的心理暗示;三是進行禮節(jié)性的知會,以免落下“話頭”,將來責怪我這做晚輩的沒有打招呼。
事實上,這種討論是沒有意義的,因為答案只有一個--回到虎鑰市。這無異于之后進行公考復習時,書上所說的“集體冒險”。有時候,集體討論并不一定能增加決議的安全砝碼,甚至反而會走向極端。因為,討論的過程中,會議主持人的意見主導著會議的進程,而參會者無非是順著主持人的意愿說下去,為主持人增加冒險的理由而已。這也是日常工作中一些“委辦公會議”、“聽證會”、“辦公會議”達不到預期效果的原因之一。
長輩們聽我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也不便阻攔,他們了解我的實際情況,也能體會做兒子、做女婿、做外甥的柳池云的苦楚。
很顯然,結果是:幾位長輩均對我的決定表示支持。
翌日一早,我像往常一樣來到辦公室,此刻的我知道,這將是我最后一次以廠辦秘書的身份來到這里。
沒有像往常一樣沏茶,而是首先打開電腦,我還是對經手的所有資料進行整理、分類。建立分類文件夾,所有文件全部分門別類地進行歸總,以利于新同志更快上手。對于一個充滿人情味的工廠,對于一個讓人留戀的辦公室,對于一位父兄般的張主任,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張主任在外開會。我沒能最先向他說明我的想法,這讓之后的我內疚了很長時間。其實,我之所以不說,更是緣于我對他的感激。也許我不該逃避,但我真不知如何面對他所給予的幫助和提攜。
虎鑰市的公司已經在打電話催我了。
時間緊迫,我首先向人力資源部郭部長談了想法,他這方面的阻力很大,因為當初正是他破格錄用了我,他將對我的辭職承擔責任。而幸好支持他這一想法的金書記已被調走,否則,這二位的關口最不好過。因為,我與工廠簽了五年合同,工廠不放人,我辭不了職。郭部長反復向我說明,從我這個崗位上走出了多少中干、多少廠領導,職位發(fā)展會如何前景光明。他說的這些沒錯,我也深知廠辦秘書歷來就是工廠領導干部的搖籃。但我已顧不得這些了,我想的只是如何盡快回到虎鑰市。對于郭部長的挽留,我只能盡量闡述個人原因及家庭的實際情況,最后,say sorry,對不起!他終于妥協。
隨后,我分別到黨委書記、分管人事的副書記、監(jiān)事會主席、財務總監(jiān)等廠領導辦公室,一一說明想法,告別,領導們顯得很開明,紛紛表示遺憾和惋惜。尤其是人事副書記的一番話很是語重心長,我至今記憶猶新:“現在人才流動了,夫妻能盡快團聚,這是好事情。不像三十多年前,我們那時候,很多同志要一直熬到退休,一家人才能到一起。那時的日子多么艱難哪!”還列舉了很多與其同時代人的經歷,總之,他對我表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