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現(xiàn)在回頭去想,說不定我們當時真的好矯情,因為我們都是熱愛文藝的偽文藝青年。在我初二的時候,新概念作文剛剛興盛,我覺得就是為我存在的——鳥不生蛋的學校訂不到《萌芽》,好不容易拿到報名表還得拍一寸照,這是最麻煩的事,離開學校要出門至少一小時。和人很好相處的我骨子里也有著受挫和孤獨,我的數(shù)學成績讓我在很多我管理下反抗的男生面前抬不起頭,我的籃球技術不會為我贏得絲毫的掌聲。我覺得唯一理解我的老師已經(jīng)不再教我的班級,那段時間,我看了很多關于韓寒的報道,我想我是不是也應該退學。但義務教育是必須完成的,不然就是犯罪……所以我覺得初中畢業(yè)再說,但我在那個時候開始寫小說。我寫的第一本小說叫《自我黨萬歲》,是本科幻小說,我足足寫了二十萬字。廢掉了近千頁的稿紙,為了投稿抄寫,我抄到第二章就放棄了。太累。但幾乎沒什么人愿意看我的小說,大家并沒有如我般熱愛科幻這樣的題材,而我的同桌小明卻因為他的言情小說灑狗血般的橋段吸引得無數(shù)女生垂青,那對一個寫作者真是一種疼痛的打擊……
大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們初中同學小聚,我問小明是否還寫作,因為我們當時公認是最能寫的人,而少年作家成名也是剛剛興盛的新聞。小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優(yōu)秀的電力公司人員,他喝著酒說:“小說?我早就棄筆了……”
在這樣的一個氛圍下,她,小琳。是我那本啰唆小說唯一的女性讀者,她默默看完了我的小說,跟我討論我尚未寫出的章節(jié),然后告訴我:“古力,你將來可以靠這個吃飯的?!蔽夷莻€時候覺得她比白娘子還迷人。
五
小琳真正震懾我是有次她開始唱歌。那是一個英語訓練的課,她被老師點中要唱一首英文歌——這種場合我們都是忽悠老師一首《AB歌》或者類似《鈴兒響叮當》的英文版,小琳卻自己準備了磁帶——她演唱我們剛剛看過的動畫片《花木蘭》的主題曲,李玟的一首英文歌。
我至今還是弄不懂人類到底是怎么區(qū)分誰會唱歌和不會唱歌的,而流行歌曲的確不光是嗓音就夠了,你狂飆到《青藏高原》而沒有音樂的靈魂就只是一個春晚的歌手。而當小琳在我們所有人的注目下,突然虛擬地舉起麥克,第一聲半帶假音的吟唱,我突然就起了雞皮疙瘩。而所有在座的學生都陷入了一種陶醉的質(zhì)感。
我很害怕我現(xiàn)在所寫的這些話,是對我初戀女友的美化,也就是意淫。我想可能初中的我大概還不能區(qū)別怎么樣唱歌好聽吧,但真的,小琳的嗓音可以解決本身演唱的問題,而她的氣韻激情乃至憂傷毫無羞澀的表達和她原先相對安靜呆滯的表情判若兩人,在音樂漸起的舞臺,她就像是準備充沛的鷹,臺下是并非值得尊重的觀眾,她瞬間就能用她的激情和聲線震懾眾人。在她之前我們所聽的好聽的音樂還僅僅是老師操控的學生木偶。小琳讓我感受到了演唱的靈魂。
所以你瞧,當我后來看到那么多選秀節(jié)目,我總會想起她,她大概真的生得太早,被耽誤了。
六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講到我們?nèi)魏卧谇楦猩系倪M展,在一個封閉的學校,其實民風淳樸,要想有大的作為并非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比我們高一屆的幾個出挑的男女某次在寢室狂歡,做了一些有傷風化的事,隨即就被校長點名批評,我們更是乖巧地只剩下惆悵。我的小說已經(jīng)進展到第二十章,我反而不太給小琳看了,自從聽過她唱歌我開始不好意思。后面的劇情她也知道了,那會有什么意思?所以某天我在家讀完我的處女作,我突然想寫一個戀愛小說。而我的目的僅僅就是希望她愿意追看,并且告訴我寫得不錯。她的意見對我很重要,我的寫作漸漸變成了由她主宰的游戲,現(xiàn)在想想我當年是多么的沒骨氣呀。
在我還沒落筆的時候,兩個機緣巧合讓我們的關系突然拉近了許多。先是一次沒來由的打鬧,我逗她玩,她如果要看我新搞到的鄭淵潔童話,就必須寫一個字條給我,承認是我的奴隸(當時的我們真的很無聊),她居然真的寫了!然后我把這個字條略作修改,就變成了小琳一輩子是我的奴隸,我高興地宣布:“從今天起,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她才意識到這很糟糕,要著急奪那張紙,紙張在爭奪中被撕去了一半,我連忙把剩下的半截藏好。開始威脅說再逼我就把這紙給你爸看。提到父親她就像中了死穴一般不再掙扎,開始哀求:“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再次威脅:“那你是我的奴隸了嗎?”她半不開心地點頭:“哦?!?/p>
“那你就幫我去倒杯水。”我開始發(fā)號施令。
她真的幫我倒了滿滿一杯,旁邊的男生開始起哄,我在喝的時候嗆了自己一身。內(nèi)心狂亂無比,所有緊張而瘋狂的情緒掐緊了我的心臟,我怕我會崩潰。不敢看她。但又覺得這樣很糟糕,盡量穩(wěn)定情緒望向她的方向。她卻一臉笑容問我:“還有什么吩咐嗎,主人?”
若干年后一部沒創(chuàng)意的韓國片叫《奴隸情人》,我其實很想告那個編劇不要隨便剽竊我的創(chuàng)意好伐,那是我初中玩剩下的……而日本那些女仆店的花樣我們也玩過,我的確有段時間喜歡看她肉肉而白凈的腿,就一直命令她穿米黃的短裙。她居然一直遵命。有天她穿了長褲,我當即不高興,問她怎么回事。她很委屈地說,裙子都還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