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沒有“痛”也就沒有“快”,這讓我懷疑“痛快”這個詞的真實。
按照世俗的觀點,她已是我的人,下一步便應(yīng)是使之合法化的問題。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準備醞釀一段時間后,落雪便去面對她的父母,其實鄰居的閑話也已經(jīng)傳到了她父母的耳朵。她母親已為此跑過來多次。落雪面對的結(jié)果是她臉的另一側(cè)又重重遭遇了一記耳光。駱父當(dāng)時一定是對這個不肖女兒動了天怒,險些令聰穎的落雪失聰。落雪和她的包裹被連滾帶爬地轟出家門。駱母也甚至沒去攙扶一下她的女兒。我以詩人的執(zhí)拗永遠懷疑落雪的身世。她一定是駱母從婦嬰醫(yī)院抱回的?;蛘咚菑哪戏奖还召u到北方的,她一點也不像一個北方人。最糟的解釋是駱母一生看了太多孩子,以至于她把落雪也當(dāng)成別人的孩子。總之,落雪像我一樣變成孤兒,兩個孤兒在一起便該有兩份孤獨,孤獨的力量是驚人的、可怕的。
幸好我們有一個可暫居的房子,房子里有我們的溫度,這便是家了。
為了這個家還有這個家之前的那場體面的婚禮,我也不想去求任何人。楊步升是一個自愿獻血者。他喜歡落雪這我清楚,但我也沒卑微到利用這份感情去褻瀆落雪的程度。落雪既然落到了凡間,便也不可能如天空時的圣潔,她堅持認為楊步升是出于對我們兩個人最真誠的友誼。這么說,落雪還是圣潔的,她沒有一點世俗的眼光和塵念。而我顯然是自私的,我甚至不愿犧牲一點可憐的自尊和原則。其實我是可以通過自己賺些錢的。比如,只要我肯用“報告文學(xué)”去踐踏我的詩行。那時寫“報告文學(xué)”是文人們最熱衷最時髦的事兒。因為層出不窮的“農(nóng)民”企業(yè)家和政府官員急于給自己臉上貼金成為“改革的弄潮兒”,便征用了“報告文學(xué)”這種文學(xué)形式。這樣的書只要花錢買個書號就可以漫天飛。而我竟自命清高,還惡意地攻擊人家說,你們這群文化破鞋,自甘墮落,竟將魔鬼寫成天使,是會遭魯迅們的天譴的。我如此不識時務(wù),死要面子,也就難怪駱父在聽聞此事后,罵我是個有眼無珠,狗屁不通的白癡。他對落雪的恨毋寧說是對我的恨與蔑視的疊加。
我的頭有些痛,我想我也該睡會兒。落雪幾次翻身,都似說夢話地勸我: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