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甘粕正彥給白月朗留下了良好的印象,白月朗倒覺得,認識了他,自己邁向電影廠的路近了一程,她的明星夢從虛幻走向真實,這有什么不好。
白刃也知道妹妹有藝術(shù)細胞,他告訴白月朗,他已經(jīng)托人了,讓妹妹別著急。
哥哥認識的藝術(shù)界人士有限,白月朗不相信會有什么結(jié)果。她有主意,寧敲金鐘一下,不打鐃鈸三千嘛。這詞是從《紅樓夢》里學來的,現(xiàn)學現(xiàn)賣。
這時她們已走到大禮堂前,白月朗仰望懸在屋檐下的大匾,正是“養(yǎng)正”二字,底下有張景惠的題款,那兩個字一大一小,筆畫粗細不勻,很不協(xié)調(diào),白月朗忍不住哂笑:“找不著書法家了?看這兩個字,歪歪扭扭,一大一小,真給建國大學丟臉?!?/p>
白刃說:“你真少見多怪,這是建大名義總長張景惠題的,字以人貴嘛,人顯赫,水漲船高,字也就值錢了。”
白月朗形容這兩筆字,跟蟑螂爬的差不多。她聽說,張景惠發(fā)跡前當過老豆腐匠,扛著豆腐盤子竄胡同叫賣,斗大的字不識一口袋,讓這么一個人當最高學府的名義總長,那不是丟人嗎?
“他是國務(wù)總理呀?!卑兹姓f,“好在他只是掛個名。”
白月朗說:“那個叫龜什么的總長不是叫你們趕走了嗎?”
白刃向她介紹,新來的日木副總長作田莊一倒是個有學問的人,當過京都帝國大學的經(jīng)濟法政學院院長,是個博士,留過英、美、法。
白月朗覺得這名字好熟,好像在哪里聽過,啊,對了,她到底想起來了,“他不是和爸爸一同在英國留過學嗎?”
“畢竟情誼在。”白刃證實說,“作田莊一還想讓爸爸到建國大學來任教呢。那他肯定樂不可支了,人家都叫他白協(xié)和了,若當了建大教授,不成了名副其實的漢奸了?”
白月朗說:“爸爸也許是不得已,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頭?”
公平地說,父親也并不是一無是處。白刃認為,父親在家還可以,一出去就往漢奸堆里扎,連句硬話都不敢說!冬天那會兒,他還幫著大漢奸孫德超籌款送禮打點,到底巴結(jié)上副總警監(jiān)了,不知他得了什么好處。
白月朗說:“別說他了,倒胃口?!?/p>
他們已站到禮堂臺階上,白月朗仰頭望著大匾問哥哥:“養(yǎng)正是什么意思?”
“這還用問?當然是養(yǎng)吾浩然正氣的意思了?!?/p>
妹妹其實是故意裝傻,她說:“不如改成養(yǎng)奸,這不是培養(yǎng)漢奸的地方嗎?”兄妹二人都笑。哥哥回頭看看說:“你這不是連我都罵了嗎?你還是這么不管不顧的,口無遮攔,小心禍從口出?!泵妹冒缌藗€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