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潛善的落井下石

宋朝歷史上，有一位知識分子以布衣身份而名垂史冊。這個人的名字叫陳東，鎮(zhèn)江丹陽（今江蘇丹陽縣）人。這個人在朝廷眼中是個激進分子，靖康元年正月，金軍圍攻北宋都城汴京，一個月后，陳東率領(lǐng)大學諸生集在宮門外請愿，要求起用主戰(zhàn)派人物李綱。這群在今天被稱為大學生的知識分子的請愿最終被宋欽宗接受，李綱被起用，對金兵展開全線反攻。金人撤走后，宋欽宗又把李綱罷免。北宋滅亡后，趙構(gòu)在建康建立南宋。李綱被任命宰相，但僅兩個半月后，他的主戰(zhàn)主張因不能被趙構(gòu)所接受而再被罷免。陳東為此連上三書認為李綱不可罷。

在這份上書中，陳東認為："使國家中興的君主，一定有輔佐他成就中興事業(yè)的大臣，就像龍在天上出現(xiàn)，必然有云去追隨，虎在地上出動，必然有風去助威那樣。這樣，君主才能夠扭轉(zhuǎn)過去的混亂不利局面，籌劃挽救國家危難的計策，重新恢復(fù)過去的一統(tǒng)江山，以此成就國家興旺的大功業(yè)。"

那么，這個大臣應(yīng)該具備這些素質(zhì)："不是退縮、謹慎怕事的人，一定是忠心懇懇、奉行正義、胸懷大志，剛強、明智、堅決、勇敢，足以承擔國家大事，而全國人民也都愿意讓他擔任輔佐大臣的人，而李綱就是這樣的人。"

陳東所言句句屬實，李綱在與外族的關(guān)系上始終主張戰(zhàn)爭，而趙構(gòu)與之前的宋欽宗卻都是主和。李綱是個有教養(yǎng)有能力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并且在軍事上也頗有才能。然而這一切最優(yōu)秀的素質(zhì)都不能使他得到皇帝的認可，因為他的主張與皇帝們的主張是背道而馳的。李綱所以被趙構(gòu)罷免，據(jù)陳東的說法是這樣的："只是因為推薦保舉張所、傅亮前往河北主持部署邊防事務(wù)。而張所、傅亮逗留不進兵，朝廷大臣中有人堅決請求陛下罷免這兩個人，而李綱卻極力爭辯說這兩個人不能罷免，讓陛下很為惱怒，所以堅決請求辭職。"

李綱的被罷免原因并非是本書所討論的內(nèi)容，暫且將陳東的話當成是事實。陳東在說完這些話后，居然一轉(zhuǎn)，說到了另外兩人："全國人都了解黃潛善、汪伯彥兩個人,他們自己說在艱難時節(jié)曾經(jīng)對陛下有恩，都把自己看成是宰相，很不喜歡陛下任用李綱為宰相。全國人民也都知道陛下在艱難困苦中得到了這兩人的幫助，所以任用他們當宰相以報答他們的恩情。如果認為黃潛善、汪伯彥真的可以擔當天下重任，陛下今天已經(jīng)任用黃潛善為右相了，假如再任用汪伯彥為左相，都是可以讓全國人民慶賀的事。陛下自己認為這兩人與李綱相比，哪個更賢能呢？哪個更可以擔負天下重任呢?而他們兩人自己估計的結(jié)果又是怎樣呢？陛下一定不愿意欺騙全國人民，而他們兩人也不敢自己欺騙自己??黃潛善、汪伯彥，陛下如果認為他們可以委以重任，那就立即重用他們成就國家中興的大業(yè)；如果認為自己在艱難之中曾經(jīng)得到他們的幫助，而他們兩人只是對陛下個人有私恩罷了!我個人認為當時他們不過是勸陛下不要繼續(xù)進兵，以此作為保證陛下人身安全的計策。這正是陛下的罪人，而不是對陛下有恩的人。即使說有恩，陛下也只應(yīng)給予他們高爵厚祿，讓他們過著安閑舒適的生活，完完全全地享受富貴就可以了。難道可以將宰相大臣的職位用來報答私人的恩情嗎?全國的輿論，都說李綱的宰相之職一旦被罷免，陛下一定會讓黃潛善當左相，讓汪伯彥為右相，而這兩個人，只不過是勸陛下遷都金陵偏安東南罷了，一定不會有什么長遠大計的。"

陳東所提到的黃潛善祖籍邵武。聰敏好學，十八歲時成為進士，為左司郎。欽宗即位后將其升為門下中書侍郎，令他出任與金交界之河間府鎮(zhèn)撫使，又兼高陽關(guān)路安撫使?？梢哉f，黃潛善是個能力很強的官員，在趙構(gòu)于建康稱帝后，他始終忠心不二地支持趙構(gòu)。陳東在上書中也沒有把黃潛善視為大奸大惡之徒。但當黃潛善得知陳東有這樣的一份上書后，心上就不是很舒服。陳東有言，黃潛善自北宋欲亡將亡之時就始終站在趙構(gòu)這一面，千里迢迢跟隨趙構(gòu)來到南方，他所期望的無非是宰相一職，李綱被辭退后，他升為宰相，在他看來是順理成章之事，也是他幾年來在趙構(gòu)身前馬后功勞的見證。可陳東卻認為他沒有這個能力做宰相，黃潛善的心思之愁苦可想而知。

但他卻拿陳東沒有辦法，兩宋時期，朝廷對知識分子的重視程度很高，太祖皇帝立下誓碑，不可殺上書人。黃潛善縱然大權(quán)在手，也不能把令來行。因為陳東的上書內(nèi)容并沒有抨擊時政與皇帝，是相對溫和的。那么，想要讓陳東閉嘴，就必須找到陳東誹謗朝廷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