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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閨密韓輝的電話時,許小西拿話筒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好像那是韓輝的胳膊一樣。許小西急切地問:“什么,你說什么?”
“畫兒跳樓了?!表n輝的語調異常冷靜。
畫兒?許小西在記憶里搜尋著。
許小西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碎片,從幼兒園的蹺蹺板到北師大的食堂,都有她和秦畫一起的鏡頭。這個她從幼兒園就開始同學的好朋友,沒想到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自從辭去廣告公司文案做了自由撰稿人之后,秦畫就成了一名宅女。長著一雙典型丹鳳眼的秦畫,寡言少語,生性孤傲的她,生長在一個具有濃厚世俗風氣的家庭里。父親秦世強是超市生鮮區(qū)的營業(yè)員,每天穿著白大褂不動聲色地用切割機將整塊整塊的豬肉羊肉牛肉從大塊分割成小塊,直到放進保鮮盒蒙上保鮮膜貼上標簽擺在冷藏柜里。他有時下班也會帶回一點快過期的處理肉食制品。秦畫對秦世強有種無端的排斥心理,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殺氣騰騰的元素,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這股味道與文弱的她格格不入。秦畫的母親張霞英在換了許多工作后在許小西所在的叉叉大學食堂里安定下來,盡管是一份臨時工。秦畫的妹妹秦甜還在讀大學,她表情冷漠,嘴里含著軟管,喜歡喝雪碧。據說,秦甜是張霞英偷著生的第二胎,為此,夫妻二人當時還失去了售票員的公職。
韓輝說:“你電話怎么一直關機?快過來,我們在畫兒家里。”
“畫兒呢?”許小西還如在夢中,她不相信自己十幾年的同學會發(fā)生這種事情。
“送殯儀館了。我們現在陪著她媽呢,哭得死去活來的?!?/p>
許小西把話筒扔在一邊,拿起外套飛快地出門。
秦畫的家,就像許小西的第二個家,她可以隨意從她家冰箱里拿任何東西放進嘴里,也可以在餐桌上把自己喜歡的菜放在跟前。有一次,許小西在秦畫家無意說自己非常喜歡吃豆腐丸子,當時張霞英就出門悄悄去菜市場買豆腐去了。不出一個鐘頭,當許小西驚訝地發(fā)現桌上熱氣騰騰的豆腐丸子時,愣住了,問怎么這么好的口福,趕上了伯母家做豆腐丸子。張霞英笑笑,說:“我們小西是什么人哪?就是嗅得到!”后來,張霞英也一直對許小西懷著感激之情,她在叉叉大學食堂的那份臨時工作,就是許小西提供信息并和后勤集團主任打招呼后得來的。
進電梯。許小西的手指指向那個數字8時,莫名地顫了一下,黃色的燈在數字里面閃爍著,像兩個相疊的沒有花邊的花圈。
見許小西來了,張霞英哭得更厲害了。許小西一邊嘆息,一邊不停安慰。從韓輝的只言片語里,許小西猜測秦畫可能是因為感情的事而自殺。她不相信秦畫竟還有這樣的勇氣。而在此之前,許小西甚至還不知道秦畫已有男友。韓輝卻認為秦畫是因為長期關在家里寫作而患了抑郁癥,她說作為編輯,她非常清楚目前自由撰稿人的一些生活現狀,叫許小西別胡亂猜測。
許小西勸慰了半天張霞英后,對她說:“伯母,您把秦畫的手機給我看看。”許小西想看看在秦畫生命的最后一刻,和誰通過電話。張霞英因過度悲痛已略顯木訥,她從抽屜里找出手機遞給許小西。接過手機時,許小西的手抖了一下。
來電顯示上有個奇怪的名字——煩,倒是近期有過幾次電話。秦畫從來沒有在許小西面前提起過“煩”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