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受嗎?"
"不難受,一點不難受。"
"躺在床上那么長時間不難受嗎?"
"一點沒有,我都正常的,該干什么干什么,平時你不在我也是這樣的。"
"那你平常干嗎呢?"
"電視不好看就看書,有時國外有些電視節(jié)目挺好看的,動物世界啊,科學啊,考古啊,都愛看,醫(yī)院條件還不錯,有電視,有空調。"
"讓你這么一說,好像躺這兒很舒服,有人想跟你換一換。"
"哈哈,當然是失去自由了。我開始是沒有思想準備,以為兩天就過去了,哪能想時間那么長,病那么重,要做長期的打算,所以心就放寬了。"
"這是持久戰(zhàn)。"
"哎,就想到我是囚犯,比囚犯條件好一些,但是我不能動,連風都不能放。不過我這幾天可以放風了。我說下樓就是放風。"
放風,這個用來形容囚犯在看管狀態(tài)下定時戶外活動的詞被何翔妥帖地借用過來,只有曾經被疾病鎖在病床上的人才能體會這個詞用得有多么準確,而能夠放風就意味著你已經可以離開病床,那是走向新生的希望和證明。
現(xiàn)在的何翔每天早晨都會被推到醫(yī)院里轉上一圈,放放風,對這個久臥病塌的女人來說,這是一份最大的享受。在醫(yī)院寬敞的操場上,坐在輪椅上的何翔艱難地、一次次地舉起一個小得像兒童玩具一樣的微型啞鈴,努力恢復已經失去的健康體力。我的心隨著她每一次的舉起而不知不覺地用力。而就在這一天,兩個月不能獨立行走的何翔,竟然奇跡般地用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用自己的力量平穩(wěn)地走在堅實的土地上。雖然那樣的行走是慢而費力的,但是她卻特別興奮,滿臉笑容。
"何翔,你累了吧?"
"不累噢,我今天是創(chuàng)紀錄了。"
"為什么?"
"平常我還讓人攙扶著,今天是她們怕我摔才幫我扶一扶,都靠自己走。你看,走這么一大圈,真是,今天很開心,能夠自己走。"
"多好啊。"
"多厲害,還沒覺得累,自己坐起來,自己撐起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原來都是讓人家撐起來。"
我不知道是精神作用還是何翔的病情正在好轉,在我的眼里她正在很好地恢復著,在她每一步的蹣跚中希望好像正在慢慢升起,這個正值壯年的女人怎么會輕易地離開???!
體力在一點點地恢復著,這份美好感受讓何翔感到特別興奮。她嘴里不停地嚼著一些花生桔子之類的小零食,增加進食讓她可以慢慢擺脫對液體的依賴,用自己的力量與癌細胞對抗。所有這一切都在證明著她的病情在不斷地緩解。而不時來探望她的同事朋友們也給她帶來更多的快樂。
"平常喜歡跟同事聊天嗎?"
"有,最喜歡叫他們來,他們來我就開心。我這個人怕孤獨,你知道嗎?病當中也是這樣,我說我死了,哎呀,我一個人上去了。哈哈,病的時候特別怕孤獨,這是我最弱的一點。"
在何翔病床旁的窗臺上,一個圓圓的小瓶里插著一捧飽滿的小菊花,小菊花白里透粉,是我特別喜歡的。何翔說這是她家園子里隨便種著的,看著它們就像回家一樣,她拿出一組家的照片來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