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瑞特先生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傾,低語已經(jīng)減弱成了重復的唇音。他在那里等待著埃利特奧的診斷。
埃利特奧向他的椅背靠過去,清了清嗓子。
“我百分之百地確定,您的狗得的不是狂犬病,”埃利特奧本來是打算這么說的。但是,最后他沒有。圖瑞特先生的話仿佛給埃利特奧洗了腦,或者是由于缺少睡眠,或者是出于某種先天的發(fā)音缺陷,埃利特奧疏忽了、忘記了或者是輕輕帶過了那個句子中最重要的字-“不”。
接下來檢查室里有一陣短暫的安靜,兩個男人都沒有說話。但是當埃利特奧發(fā)現(xiàn)自己所犯的那個可怕的錯誤時,上帝決定性的審判迅速降臨在圖斯特先生身上。
現(xiàn)在那個波斯貓正津津有味地品嘗著它的第二袋“奇多”(一種膨化食品),是主人從自動售貨機那里給它買來的。當聽到圖斯特先生一邊不斷大聲尖叫一邊走回候診室的時候,就連這只波斯貓也抬起頭來看著他。
“這真是魔鬼的祝福。它得了狂犬病。狄龍得狂犬病了,我也得狂犬病了。親愛的上帝,你拋棄了我們倆?!?
圖瑞特先生跪在了地上開始啜泣,肩膀向前耷拉著。他的身子因為哭泣一起一伏,鼻涕和眼淚掛在他那濃密的大胡子上,他哀嚎著,并用力打著自己的臉。
20分鐘之后,圖瑞特先生終于肯接受埃利特奧的解釋:狄龍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有一根雞骨頭卡在了它的喉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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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爾醫(yī)療中心有26間檢查室-所有的檢查室都設備齊全,并且房間都按照規(guī)定粉刷成了綠色,墻上還統(tǒng)一用熒光顏料畫著“黃色的雀鳥”。第12號檢查室是我的地盤,我常常在這里同病人交流。這間屋子距候診室很遠,有一張小小的檢查桌,房屋面積很大,這樣就方便了我和病人的交流,它們比較喜歡在地面上活動。
我剛剛給一只名叫羅里的拉布拉多犬做完了后續(xù)診斷。它12歲了,我還沒有細想過斯威特醫(yī)生所說的有關陰歷周期的問題。貓貓狗狗來了又走,獸醫(yī)們給出他們的建議和藥方,選定的手術被排上日程。它們的主人十分關注網(wǎng)上充斥著的各種有關寵物的問題,這很有意義。因此,我們所探討的不是那些古怪或者不理性的問題。我不知道羅里和它的“媽媽”,娜德沃妮女士正打算打破這一趨勢。
由于兩件事我對羅里十分了解。首先,在我的家鄉(xiāng)羅里是個男孩子的名字(實際上這個名字起源于凱爾特語,意思是“紅色國王”)。因此我總是將“她”以為成“他”。對于任何一名獸醫(yī)而言,搞錯動物的性別始終都是一個重大的錯誤。我總是一而再地說走嘴,然后又禮貌地致歉。最后娜德沃妮女士終于指出,羅里這個名字是“奧羅拉”的變形,奧羅拉·寶麗愛麗絲,意思為“北極光”。
其次,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在過去的18個月里,可憐的羅里左前腿一直都有十分嚴重的瘸腿癥狀,但是我不能確定這是什么原因,更不用說將它治好。我走向候診室,向自己保證,至少我可以確保將羅里的性別搞清楚。
娜德沃妮女士的穿著很職業(yè)化,似乎是剛從她的上班地點趕來,或者正要趕去上班。她的著裝讓我感到她的工作一定需要精力充沛。她和我握手的時候充滿了熱情,目光明亮,笑容溫暖,并且談話也十分輕松-這種輕松的寒暄通常只出現(xiàn)在結(jié)局歡快成功的故事中。她的熱情和充沛的精力令我感到慚愧,這種問候也令我感到十分幸運,因為狗狗的主人明白我希望治愈她的狗兒,盡管結(jié)果并不理想。
她的那個四條腿的伙伴也同樣寬宏大量。盡管羅里并不喜歡上醫(yī)院看病,并且還會在我進行檢查的時候抑制不住地顫抖,但是每當我給它的下巴撓癢癢的時候,它總是靦腆地搖著它的尾巴。它率先走向我的檢查室,每走一次,它的頭就會擺一擺,這種特別的擺動提醒著我它尚未痊愈。
在這種情況下,我總是先和主人回顧一下上次的治療,通過對病情的回顧來喚醒自己的記憶。同時我也可以借此機會退回去,重新審視狗狗們的病情,暗自希望能夠有什么東西給我以靈感和啟示,同時通過向主人提問題,我也希望主人們看到我十分有條理,清楚自己的治療方法。我猜這個過程也能夠讓他們有機會意識到,他們在檢查室花費了多少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