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絕對、反正和即便如此(7)

像犀牛獨角一樣只身前行 作者:(韓)孔枝泳


因而當(dāng)京惠把慧婉送至電梯口的這段時間,慧婉只是牢牢地盯著電梯上方顯示的樓層數(shù)。她始終堅信,假若連自己都尚未弄清現(xiàn)狀,那么即便察覺到對方的不幸,也不應(yīng)有所表示,因為那是相當(dāng)不妥和危險的行為。至少慧婉是那么想的。在當(dāng)事人自己弄清楚之前,不應(yīng)有任何表示,直至她們愿意將傷痕展示出來,直至她能夠客觀冷靜地看待這些傷痕。

“剛才我說過你我之間有些東西是不同的,你可明白它的含義?”

說完,京惠拍了拍絳紫色T恤衣領(lǐng)上的咖啡粉末。

“唔,是在說我太盲目,而你不夠勇敢么?”

“差不多,可還不是正確答案?;弁癜。氵€記得大學(xué)時候那個前輩么?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和我不同在哪里了?!?/p>

慧婉聽完“撲哧”一笑。朋友的好處正在于此,偶爾能和你聊起過去。

“那時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那個人喜歡的其實是你……而且我并沒有跟著他去海邊。可后來當(dāng)你問起我是不是去了海邊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你的臉繃得緊緊的,沒錯,就像是一張板紙,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發(fā),讓它皺成一團。當(dāng)時我頭腦一熱就回答說去了。可問題就在于此,我們表現(xiàn)得毫不相同。我是說,你好好想一想,在別人看來,在那些說三道四的人看來,分明是你遭到了拋棄,而我卻積極地去爭取。盡管最終結(jié)果都很可笑?!?/p>

片刻,電梯發(fā)出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門隨之緩緩開啟。京惠說完便朝著慧婉大聲笑了起來,慧婉也同樣大笑起來。那一刻,兩人面對面,毫無緣由地笑著,唯有她們自己才最清楚究竟為何而笑。

在電梯門即將合上的剎那間,慧婉眼中看到的不是京惠,而是善佑。頓時,她那尚留有笑意的嘴角露出一絲尷尬與苦澀。

“你知道自己為什么寫不好小說么?那是因為你還保留著精神潔癖。一旦擺脫了它,你一定會寫出好的小說來!”

善佑情緒激動地對慧婉說道。

“我么?別說笑了!我已經(jīng)拋掉了一切?!?/p>

“不,你再想想。你甚至都不再絕望。問題就在于此!試著放下身段,那你會重新得到某些東西,之后你就能寫出好的作品來!”

他究竟為何那樣激動?慧婉竭力阻止自己去思考這個問題。然而,善佑的求婚的確讓慧婉感到無法理解。未婚的他竟向已婚且有過孩子的自己求婚……況且他是農(nóng)村大戶人家的長子,而自己只不過是個寫小說的獨身女人……同時,他又是前夫的好友,和自己也頗為熟識……總之,求婚的事情簡直太可笑了。

“別犯傻了!別再裝出一副理解我的樣子來!在這個世界上我誰都不信!不要自以為是地假裝來安慰我!”

慧婉又是為何而激動呢?兩人在客廳大聲爭執(zhí)起來,慧婉終于忍不住喊了出來:

“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我不想看到你這個虛偽的人!”

在此之前,慧婉從未覺得他虛偽,也從未希望他就此消失。她緊接著大聲喊起來,最后竟把兩個人剛才喝的紅酒杯扔了過去。善佑側(cè)身一閃,酒杯旋即從耳邊劃過,撞碎在乳白色的墻上。就在剛才兩人還有說有笑,興味盎然地品著紅酒,可現(xiàn)在酒卻如同鮮血一般從酒杯碎裂的地方緩緩流淌下來。他詫異地轉(zhuǎn)向慧婉。

“慧婉,你怎么變得如此脆弱?”

他的語調(diào)有些惆悵。

“以前的你……”

“你知道什么?你親手害死過自己的孩子么?孩子渾身插滿針管,筷子大點的四肢抽搐不止,在他和死亡抗?fàn)幍臅r候,我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看著,你經(jīng)歷過這樣殘忍的事情么?還有,你可曾頂著害死孩子的罵名,痛苦地生活過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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