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全場的笑聲有如忽然間切斷的能源，幸而盧稚及時補充著說："她還帶了相當數(shù)量的貨幣來。"才讓場面松下去。

然而安大略的父親似乎不這樣想，"庸俗！"他說，"你會比他們有搞頭的，貨幣算什么？資本算什么？記住！你有權力，偵測員的權力不會貶值！"

說完這話，父親就死了。安大略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從他手中摳回那枚證章。隨即向當?shù)氐馁Y深公民福利站拍發(fā)了"死亡申請"的訊號，便信步走出父親獨居的這棟公寓，外頭的風有點冷，他才猛地想起，忘了問父親："我媽究竟是什么時候死的？"不過，反正沒什么差別，他想，如果忘了問，就不是重要問題。

※ ※ ※

"身為一名'叛徒'，"紀德恍若和他一起回到了現(xiàn)實里，啞著聲說："我似乎連做一個傷逝者的資格都沒有。"

安大略審慎地分析著紀德的修辭，認為對方的感傷若非出于對四十年前盧稚遭到放逐，而他卻改投喬奇陣線的愧疚，便是對目前全自治區(qū)所掀起的擁盧風潮不滿，也可能這兩種情緒是相互糅雜著的。無論如何，安大略都只有敷衍話題的興趣："也許過了葬禮之后，所有人的情緒都會好些吧？"

"希望如此。"紀德向他伸手，他也趨前探身到映象體里去，隔空相互一握，兩只拳頭疊在一起，紀德篤定地說："偵測員是顧念合眾國大局的人，我衷心仰仗。"

紀德的通信剛一結(jié)束，安大略所需要的資料已經(jīng)傳輸入庫了。他倒不忙著看，只一心想著：為什么紀德告別時的語氣和元首竟然如此相像？

元首曾在任務提示的結(jié)論中聲色俱壯地強調(diào)："我現(xiàn)在的處境不比那個紀什么的副領事好。剛才國防安全部的偵測員已經(jīng)反映了一份資料給我，說是有幾家'助民黨'經(jīng)營的民意測驗公司已經(jīng)宣布，有百分之十點七一的本土選民認為'愛民黨'發(fā)表盧稚為元首大選協(xié)調(diào)親善大使就是一項大陰謀。百分之十點七一！這恐怕比本土選民的投票率還高呢！"

"對不起，請問元首--"安大略保持肅立的姿勢過久，小腹和大腿內(nèi)側(cè)的肌肉有些緊，但是他強忍住了，問道："請元首說明一下，那幾家民意測驗公司是否提到了'大陰謀'的內(nèi)容？"

"怎么沒有？"元首又開始撫摸那個鉆面領章，"前一陣布龍自治區(qū)先傳出謠言，說盧稚要是在擔任親善大使的時候死了，對'助民黨'的元首候選人黎海倫絕對有利。后來的民意測驗就提到：這是'愛民黨'先造謠、后行刺、再嫁禍。他們還公布了受測人背景資料，都是一些自作聰明的老移民、離婚份子、母系社會主義和推理游戲程式員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

安大略基于職業(yè)道德的律定，很難安慰這個看起來失意到極點的老政客，只好恭敬而公正地說："我會調(diào)查清楚一切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