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歲時,他喊出中國青年學子為之熱血沸騰的那句名言:“華北之大,已經(jīng)安放不得一張平靜的書桌了!”1935年“一二·九”學生運動中,作為領導人之一的清華大學學生蔣南翔受上級黨組織委派,起草了《清華大學救國會告全國民眾書》,這句宣言即出自該文。
44歲時,他提出中國青年學子瑯瑯上口的那句名言:“為祖國健康地工作50年”。1957年,清華大學校長蔣南翔在全校體育積極分子會上向學生提出:“每個同學要爭取畢業(yè)后能為祖國工作50年”,從此,這句口號從清華園傳遍全國各個高校。
然而回顧清華校史,他的位置卻有些尷尬。
研究清華校史的一位老教授,本是爽快之人,但一聽記者要采訪的題目是蔣南翔校長,他的語氣變得有些猶豫:“其他的人都好說,恰恰就是蔣校長很難說?!?/p>
“蔣校長是一個教育家,這一點我是承認的。清華校史上有很多位校長,但不是每個人都稱得上‘教育家’,有些充其量只能稱為行政工作人員。教育家是什么,首先就要有獨立的精神、獨立的教育思想。蔡元培當然是,梅貽琦也當然是。蔣南翔是老清華出來的人,我認為他是有獨立的想法的。不過……我不大好評價。”
清華大學內(nèi)部曾經(jīng)有過一種“權威”的提法:“清華有兩個傳統(tǒng),一個是以梅貽琦為代表的買辦傳統(tǒng),一個是以蔣南翔為代表的革命傳統(tǒng)?!?/p>
這兩個傳統(tǒng)曾經(jīng)涇渭分明,像這位老教授所說的,“蔣南翔是過去教育界的圣人,而梅貽琦是敵人”。不過隨著近年來國內(nèi)學界對梅貽琦評價的轉變,上述“權威”提法已經(jīng)過時,取而代之的,是“在清華漫長的校史上,梅貽琦和蔣南翔兩位校長對清華影響最大”,是“梅貽琦當了17年校長(1931~1948),蔣南翔當了14年校長(1952~1966),他們是主政時間最長、業(yè)績最卓著的兩位”。
“蔣傳統(tǒng)”中的人們逐漸接受了梅貽琦,然而“梅傳統(tǒng)”中的許多人卻并不打算接受蔣南翔。這位老教授曾經(jīng)陪一位從美國回來的清華老校友參觀校史展覽,展覽中有兩尊校長像,一尊是梅貽琦,一尊是蔣南翔,這位校友一看,激動地說:“這兩個人怎么能放在一起呢?梅校長的傳統(tǒng)就是被他破壞的!”
究竟孰是孰非,清華校史專家黃延復有過更公允的評價:沒有周詒春,就沒有梅貽琦;沒有梅貽琦,也就沒有蔣南翔。同時,沒有蔣南翔(時期),也就沒有遲群(時期)。作為學校傳統(tǒng)來說,周詒春時期強調“培養(yǎng)全人格”,梅貽琦時期強調“通才教育”,蔣南翔時期強調“又紅又?!?,其總的目的可“一言以蔽之”,曰:培育高素質的人才。從反面講,沒有蔣南翔時期(當然不能由他負全責)無休無止的政治運動和批判會,也就沒有遲群時期的在“知識愈多愈反動”思想指導下對知識分子進行全面的懲治和迫害。
矛盾的是,蔣南翔在“反右”運動中親手打倒了校內(nèi)“四大右派教授”,但另一方面,正如清華大學教授曾昭奮所寫道:“做了高教部長并主政清華的蔣南翔,仍不時表現(xiàn)出一定程度的‘獨立精神’。1957年,他曾專門找一部分‘右派學生’談話,對他們說學校仍然‘望子成龍’,‘希望團結百分之百’?!幕蟾锩瘜⑵饡r,他公然呼喊‘開好頂風船’。他還公然表示,把毛澤東思想說成是馬列主義的‘頂峰’是不科學的,應該是發(fā)展中的一個‘高峰’。這些,致使他在‘文革’一開始時即被打成‘黑幫’,并遭受到更為慘重的懲罰……”
也許,曾為“書桌”振臂一呼的蔣南翔,在主觀上終歸是重視“書桌”的,所以他才會說:“假使說辛亥革命以后我國真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建樹的話,那么我國大學教育中學術自由的深厚傳統(tǒng),應該是其中之一。這是我國教育事業(yè)上最可寶貴的精神遺產(chǎn),直到今天,還值得我們加以尊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