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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而息【三】(8)

日落而息 作者:王多圣


“晶晶,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只手鐲是誰送你的?”

“這個嘛,還是不說的好?!?/p>

“不告訴我也行,那我問你這種手鐲是不是在市面上很容易就買得到?”

“不是不是,這是很老的,現(xiàn)在沒有賣的。怎么,要給心上人買一個?”

“去去,瞎說?!?/p>

“呵呵?!?/p>

午夜時分,李南航在床上仍然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下午從西陵“向陽隊部”門口路過時,看到安蓉和李南軍撐一把傘上車時的情景,就如電影一樣一遍遍在他腦海里放映著。她為什么跟他去那個地方?他們才認識幾天怎么顯得那么親密?他們是在談工作嗎?為什么都沒有帶隨員?李南航腦子里很亂,他命令自己停下來,不去想這些讓他煩惱的事兒,可是他停不下來。

“你怎么了?”范美娟醒了。

“沒什么,有點兒失眠?!崩钅虾椒笱?。

“今兒個你有些怪,有心事兒就說出來?!?/p>

“什么心事?你睡你的。”

“你這么翻來覆去的,誰能睡實?”

李南航不吱聲,一動不動地仰躺著,過了一會兒范美娟就起了輕鼾。李南航小心翼翼地從床上下來,躡手躡腳地走出了臥室。李南航進了書房后并沒有馬上開燈,他在黑暗中靜靜地坐著,他在想安蓉想往事。他一直想不明白安蓉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不可能相信那個自殺了的叫劉忠芹的女知青,和他真的有那種事兒。這一切都是在西陵這個地方發(fā)生的,對李南航而言西陵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多年前李南航面對西陵時,并無那種面對故鄉(xiāng)時的激動之感。西陵對李南航而言,就如其他任何一個鄉(xiāng)村的名字一樣,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如果不是因為下鄉(xiāng),他幾乎沒有到過西陵這個地方。盡管他從母親的口中知道,西陵是他祖輩們的發(fā)祥之地,而且現(xiàn)在還生活著他的家族??伤麩o論如何在情感上也沒法和西陵融合,無論如何在頭腦里也產(chǎn)生不了“西陵是我的故鄉(xiāng)”這一概念。

直到石家海外的一些游子衣錦還鄉(xiāng)回來祭祖重修墓地,李南航在情感上還是無動于衷。即便是他面對父親和母親的墳?zāi)?。而跟李南航恰恰相反的是哥哥李南軍,?dāng)他進入西陵化工廠那天起,他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和西陵徹底地融合在一起了,沒有什么力量可以將這種情感割裂開。

出身有一定問題的李南航,作為上山下鄉(xiāng)知識青年走進西陵,就等于重塑了一個自我。

那時,無論是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民還是青年點里的其他知青,所看到的李南航是一個高大英俊、精力充沛、學(xué)識淵博、待人熱情、聰明智慧、精通農(nóng)活而且還會武術(shù)的好青年。說李南航精通農(nóng)活其實一點兒也不夸張,這主要是他一學(xué)就會一干就精。用當(dāng)?shù)厣鐔T的話說,這小子干啥像啥,真是石家的后人。李南航甚至連木活兒都會做的事兒也傳遍了鄉(xiāng)里。其實他只跟游竄鄉(xiāng)間的外鄉(xiāng)木匠師傅做了一個木活兒,就基本掌握了。

那次是隊長老媽死了,請外鄉(xiāng)木匠做棺材。李南航只給他打了半天下手,就說這話我也可以干的。木匠師傅乜眼瞅了一會兒李南航說:“俺跟師傅學(xué)了好幾大年,又加上干了半輩子才有這手藝,咋你看兩眼就會了呢?吹死牛屁股。”李南航笑笑說:“行了就算我吹,等咱堡子下回再遇到這事兒,你就不用來了,看有沒有棺材裝死人?”這木匠師傅也是一個犟人,當(dāng)然有鄉(xiāng)間手藝人的傲慢。沒過一個月,果真堡子里就又有需要棺材的人家,去請木匠師傅,木匠師傅說:“你們隊有個姓李的知青會這個,何必舍近求遠呢?”來人好說歹說木匠師傅就是不動地方。后來來人說:“就算他會,也沒有家什呀?”木匠說:“這好辦,把我的拿上?!眮砣酥缓冒压ぞ吣米呋厝ソ徊睢@钅虾奖唤腥ズ笾徽f了一句:“還真跟我動真格的了……”就領(lǐng)兩個下手干起來。當(dāng)晚上那個外鄉(xiāng)木匠師傅來看熱鬧時,他發(fā)現(xiàn)一個看上去幾乎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棺材已經(jīng)放在了院子當(dāng)中。他便說:“這小子唬人,在城里不定學(xué)了幾年手藝了呢,不會一點木活兒的能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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