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頭發(fā)亂了
老徐等了大半天,也沒見于總的影子。
于總也沒再打電話過來。
老徐于是往于總辦公室打了個電話。是于總秘書接的。
“你好?!庇诳傂∶鄣穆曇籼鹉伳伒?,“找哪位?”
“請問于總在嗎?”
“你貴姓?”
“徐。”
那邊沒有聲音了。老徐明白,小蜜肯定正捂著話筒和老于匯報呢。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邊傳來了于總的聲音:“小徐呀,怎么不打我手機?”
這時話筒那邊傳來了小蜜的聲音:“于總,我先出去了?!?/p>
老徐聽到于總的嘴含混不清地嗚嚕了幾聲,然后又提醒了一句:“頭發(fā)亂了?!?/p>
老徐端著話筒,沒說話。
老徐掛電話的時候,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
夕陽的橘紅色的光,鋪滿了這個城市每一個突出的地方。
老徐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于總才晃著胖胖的身子出現(xiàn)在路口上。此時,天色已暗。
老徐在心里罵了一句臟話,臉上卻現(xiàn)出了十分高興的樣子。
“于總,你可真夠忙的?!?/p>
老于腦門上見汗了。老于看上去表情誠實,神情奸詐。
“于總,你說我們?nèi)ツ膬撼燥???/p>
“隨便隨便,我這個人最不挑剔了?!币贿呎f,老于一邊往老徐的車里鉆。
老徐瞥了于總一眼。于總看上去有一點點緊張,仿佛怕被人看到。
車里有點悶。老徐搖開窗戶,換換氣。
“于總,忙什么呢?!?/p>
“公司下個季度有一個大的宣傳活動。廣告費不少呢。”
老徐拿出“三五”,遞給于總一支:“于總,好事兒可千萬別忘了我們?!?/p>
老于抽了口煙,吧嗒了一下嘴:“那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闭f完,老于笑了。
于總的笑聲聽上去平易近人,又居高臨下。
老徐的白色捷達往前躥了一下,拐向路中央,在路中央嘰嘰叫著掉了一個頭,鉆入丁字路口的人流里。
老徐和于總打交道一年多了。其間,老徐沒少請于總吃飯洗桑拿去歌廳。別看于總五張多了,可人老心不老,每次辦事都懷著極大的熱情,并且落到了“實處”。起初,老徐舍命陪君子。但當發(fā)現(xiàn)于總給的業(yè)務還不夠他洗桑拿時,老徐的積極性便受到嚴重挫傷。所以,后來,當老于再次提出洗洗澡啦、唱唱革命歌曲啦這類號召時,老徐的響應很不積極。
于是,于總就會旁敲側(cè)擊,同時甩下另一個誘餌:“小徐呀,怎么著,你不想賺錢?那我找別人?!泵看温牭竭@種近于最后通牒的說法,老徐總是慌忙挽救:“于總,前兩天我可是給您打過電話,您不是在外地開會嗎?怎么樣,我們還去歌廳唱歌去?”
每次一提唱歌,于總便變得笑容可掬:“小徐,你看看,你看看,又拉我唱歌。我哪會唱什么歌呀。我怎么能跟你們小青年比呀。”
“于總,您謙虛了。您的革命歌曲唱得才叫一個棒呢?!?/p>
每次于總都是在老徐極為蹩腳的夸獎聲中喜孜孜地掛了電話。每回放下電話,老徐都會暗暗地罵上一句。
于總所在的衛(wèi)生巾集團是民營企業(yè)。據(jù)說,于總原來在部隊,后來到地方上混了小二十年,混得不太順心。每次喝醉的時候,于總肯定會慷慨陳詞,痛罵資本家。按于總的話,那幫老板都是土包子,暴發(fā)戶。于總說:“我為他們馬前馬后的,賺了多少錢,又得到了什么呢?!庇诳傉f這些的時候會很激動,老臉上汗水淋淋。每到這時,老徐總是充滿同情與理解似的不失時機地點一下頭或搖一下頭,臉上浮著淡淡的微笑。
關于于總,老徐知道得不多。但有一點老徐很清楚,每回到了歌廳,還沒坐穩(wěn),于總就把年齡和他女兒差不多大的小姐抱在懷里,上下一通亂摸,膩膩歪歪,一邊說著噓寒問暖,一邊風風火火地想要霸王硬上弓。
老徐對于總的這一表現(xiàn)十分理解。想當年,于總硬的時候,我們的政策更硬;等我們的政策軟下來的時候,于總也硬不起來了。
“你們年輕人不明白,像我們這個年齡的人,什么沒經(jīng)歷過?”于總的話語重心長,于總的表情也是道貌岸然,“我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一定要把失去的青春奪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