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津城(下)(9)

影武者(上) 作者:(日)隆慶一郎


秀忠的念頭,一下子就轉到了這里。他已經在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所以故意不開口說話。在這種情況下,率先暴露自己的想法,是愚蠢致極的做法。必須先讓家臣們發(fā)言。不,不僅是讓他們發(fā)言,必須讓他們陷入紛爭。最后由自己開口,把結論導入有利于二郎三郎的方向。這是最高明的,讓“家康”對自己感恩戴德,惟命是從的辦法。

長時間的沉默。每個人都已經從暫時的茫然自失中清醒了,大家都在心里感到了千鈞的重壓。

“彌八郎?!?/p>

耐不住過于漫長的沉默,秀忠要求本多彌八郎正信先發(fā)言。這時,彌八郎六十三歲。在座的人以他年齡為長,而且彌八郎是家康最為信任的寵臣。所以他當然擁有最先發(fā)言的權力。但彌八郎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剛剛貽誤了戰(zhàn)機,還是先聽聽當時在現(xiàn)場的忠勝大人和直政大人的意見吧?!?/p>

彌八郎已經洞察了秀忠的心思。耍小聰明!為了打擊秀忠的氣焰,彌八郎故意強調了貽誤戰(zhàn)機一事。果然,秀忠的臉上現(xiàn)出些許的苦澀。

井伊直政滿臉憤懣地打了頭炮:“我,我雖然也在陣中,但只顧拼命作戰(zhàn)。又沒有接到任何消息?,F(xiàn)在才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沒法立刻做出判斷?!?/p>

他這是在指責本多忠勝,把如此重大的情報對自己隱瞞到了今日。

忠勝微微低了低頭:“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但我只是認為,這件事是絕密中的絕密,萬萬不能泄露。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還是不能消氣,那你砍掉我的頭吧,我保證不還手?!?/p>

這話聽上去很低姿態(tài),但忠勝用熾烈的眼神,緊盯著直政。眼神中表達的意思很清楚——在這么重要的場合,別說這些沒用的廢話!難道你不明白我有多難,要一個扛下這么大的壓力,沒有任何人可以商量,一直順利地把這個秘密保守到召開這個會議!忠勝這一年五十三歲,剛滿四十歲的直政到底不敢過于頂撞忠勝。

直政有些不好意思,閉上了嘴。

“平八郎大人的處置非常妥當。沒有人懷疑這一點?!睆洶死烧懦鲅园矒岬溃骸岸?,這么長的時間,一個人承擔這么重大的責任,你實在是很不容易?!?/p>

彌八郎的這番話是公正的。接下來,忠勝用沉重的語調,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說這些話時,忠勝并沒有顧忌秀忠,在他的眼里,現(xiàn)在只有德川家的未來。因此,忠勝直截了當,毫不避諱地指出,缺少了家康的德川家,絕對成為不了天下的霸主。不論是秀忠還是結成秀康,現(xiàn)在都無法在這種情況下繼承德川家的大業(yè)。所以,至少在消滅掉豐臣秀賴,完全控制天下之前,只能繼續(xù)把影武者世良田二郎三郎當作家康本人。

出人意料地,榊原康政表達了反對意見。

康政,五十三歲,和忠勝同齡。加入德川家的年頭盡管沒有忠勝長(關于這一點,井伊直政和本多彌八郎也一樣),但因為每次作戰(zhàn)都打頭陣,勇猛無敵。所以,很快就成為“德川三將”中的一人。在家康和秀吉之間發(fā)生的小牧·長久手之戰(zhàn)的終盤,家康準備撤退返回岡崎時,命康政駐守小牧山陣地。這是一個犧牲自己,換取時間,以保障大部隊平安撤退的任務。承擔這個任務的將士,大都難以生還。當時,康政的家臣們紛紛說道:“能夠抗擊秀吉這樣大敵,即使戰(zhàn)死,也可以流芳后世了。”隨之士氣大振。這件事被記載在《榊原高田家譜》中。將是猛將,士是勇士。敵將秀吉見此情形嘆到:“守此殘陣,面對我天下無敵的大軍。竟然毫不畏戰(zhàn),此戰(zhàn)必定艱難無比,撤兵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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