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上帝的晨光(3)

寬容 作者:(美)亨德里克·威廉·房龍


與此同時,基督徒?jīng)]有受異教臣民的假惺惺的傷感的迷惑,繼續(xù)穩(wěn)步擴大自己的影響。

四世紀后期,羅馬元老院里的基督徒上訴說,在異教偶像的陰影下面過日子實在有傷感情,請求格霍希恩皇帝把勝利女神像搬走。于是,這座矗立在凱撒建立的宮殿里達四百年之久的神像從此遠居他鄉(xiāng)了。幾個元老曾經(jīng)表示抗議,但是無濟于事,只導致了一些人的流放。

這時,遠近聞名的忠誠愛國者昆塔斯·奧里利厄斯·希馬丘斯揮筆寫下一函,提出了折衷的道理。

“為什么,”他問道,“我們異教徒與基督鄰朋不能和平相處呢?我們仰面看到同樣的星辰,并肩走在同一塊土地上,住在同一蒼天覆蓋之下。每個人自己選擇尋求最終真理的道路又有什么關系?生存的奧妙玄機莫測。通向答案的道路也不是只有一條?!?

他并不是唯一認識這個道理、看出古羅馬宗教開放政策傳統(tǒng)正在受到威脅的人物。與此同時,隨著羅馬勝利女神像的搬遷,已經(jīng)在拜占庭立足的兩個敵對基督教派之間爆發(fā)了激烈內(nèi)訌。爭執(zhí)引起了世所未聞的以寬容為題的最為才智勃發(fā)的討論。哲學家西米思蒂厄斯是討論發(fā)起人,他對祖先信奉的上帝忠誠不渝,但當瓦斯林皇帝在正統(tǒng)與非正統(tǒng)的基督徒論戰(zhàn)中偏袒一方時,他也感到必須曉以皇帝真正的職責。

他說:“有一個王國,任何統(tǒng)治者休想在那里施展權威,這就是美德之國,個人宗教信仰之國。在它的版圖里實施強制必然會導致建立在欺騙上的虛偽和皈依。因此,統(tǒng)治者還是以容忍一切信仰為好,因為只有寬容才能防止公眾沖突。況且,寬容乃神圣之道,上帝自己已經(jīng)明確表明容忍多種宗教的意愿。上帝能夠獨自辨明人類用以理解神圣玄機的方法,上帝欣賞對他的形形色色的崇拜,喜歡基督徒的一種禮儀,也喜歡希臘人和埃及人的其它禮儀。”

的確是金玉良言,但根本沒人聽。

古代世界連同思想和理想已經(jīng)死了,任何倒轉(zhuǎn)歷史時鐘的企圖都注定失敗。生活意味進步,進步意味磨難。社會的舊秩序迅速土崩瓦解。軍隊成為受外國雇傭的叛民。邊境發(fā)生公開叛亂。英格蘭及其它邊沿地區(qū)早已落入野蠻人之手。

在最后的災難爆發(fā)的時候,數(shù)世紀以來一直從事國家公職的聰明年青人發(fā)現(xiàn),晉升之路除了一條以外都阻死了,這條路就是教會生涯。西班牙的基督主教可以操縱地方長官的權力,基督教作者只要全心從事理論題目就能獲得廣泛讀者,基督教外交官只要愿意在君士坦丁堡皇庭里代表羅馬教皇、或愿意冒險到高盧或斯堪的那維亞博得野蠻人酋長的友情,就可以步步高升。要是當了基督教財務大臣,還可以掌管那片曾使拉特蘭宮的占有者成為意大利最大的地主和最富有人家的飛快增長的領地,尤其可以大發(fā)橫財。

我們在過去五年中已經(jīng)見過本質(zhì)相同的事情,到一九一四年為止,野心勃勃、不指望靠手工勞動過活的歐洲青年人仍想擠入政府部門供職,在不同的帝國和皇家陸軍、海軍中當官。他們把持法庭要位,掌管財政,或在殖民地當幾年總督或軍事司令官。他們并不奢望富有,但他們的官職帶來了巨大的社會威望,只要聰明、勤奮、誠實,就可以贏得美滿的生活和受人尊敬的晚年。

繼而戰(zhàn)爭來臨了,它把社會舊封建結構的殘渣余孽蕩滌殆凈,下層階層掌握了政權。一些正式官員已經(jīng)年邁,不能再改變一生形成的習慣,便典賣了自己的勛章,離開了人世。然而絕大多數(shù)人都順潮流而動。他們從小接受教育,把生意經(jīng)視為低下,不屑一顧。也許生意是不足掛齒的,但人們總得選擇是進辦公室還是進貧民院。為信念寧愿餓肚皮的人相對是少數(shù),大動亂后沒過幾年,我們便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政府官員和軍官都并非不情愿地跑起生意來,而十年前他們是絕不會問津此事的。此外,由于他們中多數(shù)人的家庭世代從事行政工作,指揮別人猶如輕車熟駕,因此在新的生涯中總能進展得順利些,比所期望的更為幸福和富足。

生意在今天的情形,也就是教會在十六個世紀以前的寫照。

一些年輕人把自己的祖先追溯到赫爾里斯神、羅米拉斯神或特洛伊戰(zhàn)爭的英雄,要讓他們接受一個奴隸的兒子、一個樸素牧師的教誨并不那么容易;然而,出身奴隸的樸素牧師所奉獻的東西,正是那些把祖先追溯到赫爾里斯伸、羅米拉斯神或特洛伊戰(zhàn)爭英雄的年青人所如饑似渴盼望得到的。因此如果雙方都智敏通達(也很可能是這樣),就能很快學到彼此的長處,和睦相處。這是歷史的又一條奇怪法則:表面的變化越大,就越一成不變。

自古人類形成之時起,就似乎有一條不可避免的規(guī)律,即小部分聰明男女統(tǒng)治,大部分不太聰明的男女服從。兩類人在不同時代中分別有不同的名字,一方代表力量和領導,另一方代表軟弱和屈從,分別稱為帝國、教堂、騎士、君主和民主、奴隸、農(nóng)奴、無產(chǎn)者。但是,操縱人類發(fā)展的神秘法則無論是在莫斯科,還是在倫敦、馬德里和華盛頓,都異曲同工,不受時間地點限制。它常常以怪異的形式或偽裝出現(xiàn),披上拙劣的外衣,高喊對人類的愛、對上帝的忠實和給絕大多數(shù)人帶來最大好處的謙卑愿望。但是在宜人的外殼下面卻一直藏有并繼續(xù)藏有原始法則的嚴酷真理:人的第一職責是生存。一些人對于人類出生在哺乳動物世界的事實很惱人,也對這種論點很反感。他們稱我們是“實利主義者”,“憤世嫉俗者”,如此等等。他們一直把歷史當做娓娓動聽的神話故事,因此一旦發(fā)現(xiàn)歷史也是一門受制于操縱其它事物的無可動搖的規(guī)律的科學時,便大驚不已。他們也許還會反對平行線法則和乘法口訣表吧。

我奉勸他們還是服從規(guī)律為好。

這樣,也只有這樣,歷史才能對人類有實用價值,而不是一伙從種族偏見、部落的專橫和廣大居民的無知中坐收漁利的人所結下的聯(lián)盟。

誰要是對此懷有疑心,便請在我?guī)醉撉八鶎懙倪@幾個世紀的歷史中尋找佐證吧。

請他研究一下最初四個世紀教會領導者的生平。

他肯定會發(fā)現(xiàn),教會頭目都出身于古老的異端社會,在希臘哲學家的學校里受過栽培,只是到后來不得不選擇一個職業(yè)時才轉(zhuǎn)到基督教會。當然其中有幾個人是受了新思想的吸引,至誠盡意地接受基督的教誨,但大部分人從效忠凡世主人轉(zhuǎn)變到效忠天國統(tǒng)治者,是因為晉升的機會多一些。

教會一方也通情達理,通人心靈,因而并不過份細究許多新信徒是出于什么樣的動機突然改奉基督教的,還認真地對所有人做到仁至義盡。有些人向往實利凡俗的生活,教會便提供機會使他們在政界和經(jīng)濟界大顯身手。情趣不同的人對信仰情深義重,教會便提供機會讓他們離開擁擠不堪的城市,在安寧中深思冥想生存的弊端,追尋他們認為對靈魂的永恒幸福至關重要的個人圣境。

開始時,這種信奉上帝、默禱冥思的生活顯得非常自在。

教會在建立后的最初幾個世紀里,只是對住在遠離權力中心的下層百姓有松弛的約束。但是當教會繼帝國之后成為世界的主宰、成為擁有大片土地的強大政治組織之后,隱居生活的可能性便減少了,許多善男信女開始向往“過去的好日子”,那時所有真正的基督徒都可以致力于做善事和禱告。為了追尋幸福,他們便想用人為的方法創(chuàng)造一些條件,再現(xiàn)過去在自然發(fā)展中形成的局面。

這場爭取修道院式生活的運動起源于東方,它對以后一千年的政治經(jīng)濟發(fā)展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為教會鎮(zhèn)壓不信教者或異教徒的戰(zhàn)爭提供了一支忠實有用的突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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