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露飛來到春江國際會展中心時，這里還沒什么人。

清晨淡青色的薄霧中，這座全玻璃幕墻、占地面積十幾萬平米的大型建筑敦敦實實地扎在地上，南北腹背，東西縱身，恢弘大氣。尤其是樓前那個開闊的廣場，陶露飛走上去立刻覺得自己就像小草一樣渺小。不過這種感覺并沒有給陶露飛帶來更大的負面情緒，因為就在陶露飛的目光觸到廣場前方的建筑物時，一面巨大的寫有“春江秋季人才交流會”字樣的紅色橫幅立刻讓她興奮起來。她原本并不確定小隆的信息是否準確，現在看來，雖然小隆并不承認是她的貴人，但至少是一個引路的人。受這種情緒控制，陶露飛沒有對孤單的渺小產生太強的悲憫，甚至昨天晚上的遭遇也因此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就像一個人在夜色中看到遠處的燈火，只一點，就足以讓他忽略周圍成片的黑暗。

陶露飛慢慢走到會展中心前，在臺階上坐下來，直到這里的一切開始活躍起來。

與此前經歷過的招聘會相比，這個地方一是大得離譜，二是人多得離譜。想來大城市的人均占地面積就是這么給算出來的。雖然地大物博，但人山人海。陶露飛注意觀察了一下，招聘現場看起來就兩類人比較多，一是嫩得能掐出水來的應屆畢業(yè)生，二是蔫得臉上充滿褶子的下崗職工。

陶露飛想，只這些人的競爭就在這里熙熙攘攘成了氣候，那些散落在別處的人又進行著怎樣更加殘酷的斗爭？慢慢的，她的手心微微起了汗。

在場里轉了一圈后，陶露飛心里大致有數了。

其實稍有點能耐的應屆畢業(yè)生一般在畢業(yè)前就基本確定了工作，而到十月份還沒著落，趕在今天參加交流會的，大都是些自身條件不太好或是太過挑剔的學生。在他們當中，陶露飛還算是比較出眾的。她雖然出生小地方，但天生麗質，上大學時，這個眼睛細挑、鼻頭微翹、小嘴輕晗、皮膚白皙的美女是公認的?；?，人送香號“小桃紅”。因為外形上的優(yōu)勢，陶露飛從小就很自信，說話辦事也顯得落落大方。

比起大多數一坐在面試者跟前就開始結巴的學生，陶露飛雖然衣著有點土舊，但不卑不亢、伶牙利齒，優(yōu)勢還算明顯。唯一的麻煩在于，她畢業(yè)的院校很多招聘官都沒聽說過，他們在她解釋說自己的確是國家統(tǒng)招生后，統(tǒng)統(tǒng)發(fā)出難以捉摸的淺笑。通常這種笑的言外之意是輕視與拒絕，陶露飛只好在對方短暫的沉默后賠著笑轉身離開。這還算好的，別人至少肯與你交流。那些直言只要211院校畢業(yè)生的單位，雖然陶露飛看起來綜合素質不錯，但硬件條件不過關，人家連簡歷都不肯收。這樣一來，如果想快一點找到一個容身之處，陶露飛只能在余下的那些不起眼的小單位中去尋找可能，雖然，她很不甘心。

這些小公司工資開得都很低，像商量好的一樣，試用期一個月不是六百就是八百，雖然上限與陶露飛之前在小城市工作過的那個單位持平，可那里公交車才五毛錢，這里兩塊，在收入一樣的情況下生活成本翻了四倍，這未免有點太恐怖了。

可如果恐怖就是現實，那也只能在忐忑中前行。

臨近中午，陶露飛思前想后還是決定接受其中三家小公司進一步面試的要求。接受意味著說不定會有八百塊，不接受就什么也沒有。在最后一家，陶露飛問清楚了復試的時間地點后，撥開圍觀的人群擠了出來。頭還沒抬就被一個人攔住了。

“你找工作是吧?！边@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身體微胖，盤發(fā)，額前光亮而柔軟，看起來相當和藹。

“是啊?！碧章讹w隨口答道。

“是這樣的，我是一家酒店的人事經理?！迸诉呎f邊遞上名片。

陶露飛看了一眼，名片上分排寫著：“美麗大酒店，人事部，經理，肖春華。”

兩個人站在展臺外的通道上，人比較多，來來回回的人不時撞動著她們的肩膀。肖經理在陶露飛的視線從名片上轉到自己臉上的剎那給了她一個借一步說話的手勢。陶露飛跟著肖經理走到展臺區(qū)外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