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黑孩兒扛梁

當(dāng)太陽冉冉升起的時候，陳鋒給黑孩兒打了個傳呼。黑孩兒才放回來一年多，長得敦敦實(shí)實(shí)，黑不溜秋。黑孩兒十幾年前靠一把軍刺出了名。所謂軍刺就是日本兵用過的三八大刺。黑孩兒那時刺不離手，鐵皮的刺套被黑孩兒打磨得明光發(fā)亮。刺柄有個環(huán)，是朝三八步槍上裝時用的。黑孩兒在環(huán)上纏了塊紅綢巾。黑孩兒高舉三八大刺沖鋒陷陣時，紅綢巾迎風(fēng)飄舞。

黑孩兒和六指小順三人在車站將一個早就出名的大哥排胸連捅十六刀，然后挑了腳筋。大哥不許他們來這塊地皮偷皮包，大哥曾指揮人將他們打得頭破血流。

結(jié)果黑孩兒栽了，和小順一起被判了十五年。六指一直在逃。

刑期過半，這是通律，再減刑減不過一半去。黑孩兒坐了八年，黑孩兒該表現(xiàn)的時候會表現(xiàn)，小順現(xiàn)在還在農(nóng)場，因?yàn)橛描F锨把兒毆?dú)堃粋€新來的犯人，被加了刑，差點(diǎn)給送到大西北。

黑孩兒回來時找過陳鋒，陳鋒給了他兩千塊錢。后來黑孩兒有一段沒來。再后來黑孩兒總領(lǐng)幾個人到陳鋒飯店白吃，倪總經(jīng)理有次給他們顏色，陳鋒過意不去，還說過她。結(jié)果黑孩兒就不來了。

黑孩兒很快回了電話。陳鋒問黑孩兒在哪里，黑孩兒說在“撒玉米?！?。陳鋒就有些泄氣，這么大人了，還在“撒玉米?！?。怪不得有次狄愛國說陳鋒，搭理黑孩兒那么多干啥，臭狗屎一堆。

“撒玉米粒”就是找個僻靜的街道，幾個人散開來，裝作互相不認(rèn)識的樣子。見有外地模樣的人走來，一個人就站出來，朝前走，掉下一個皮包。如果外地人去撿起來藏進(jìn)兜里，其他人就喊：“前面的，皮包丟了，被這老哥撿去了！”前面一個就拐回來，叫他拿出來。外地人只好拿出來，丟包的打開一看，說錢少了兩百。其他人就圍上來，大聲嚷嚷著要揍外地人，說最看不慣這種事情。外地人知道中了圈套，為了免受皮肉之苦，只得乖乖地將錢補(bǔ)上。有那身上錢少的，還要挨上一頓。

“什么事情？”黑孩兒問。

“有個財(cái)路，就怕你干不了?！标愪h有些猶豫。

“大財(cái)小財(cái)？”

“大財(cái)?！?/p>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陳鋒和黑孩兒幾個人躺在一家大眾浴池里。這里是黑孩兒們的第二個家，在這里黑孩兒們充滿了自信。那次倪總經(jīng)理給黑孩兒臉色看，黑孩兒一時間杳如黃鶴。陳鋒有些過意不去，在一個偶然的場合碰上了黑孩兒幾個，便拉他們?nèi)ヒ患逸^高檔的酒店坐坐。黑孩兒他們明顯不適應(yīng)這類地方，一個個十分拘謹(jǐn)，比不出門的書生還拘謹(jǐn)。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環(huán)境已經(jīng)殘酷地將人們劃分開來。結(jié)果這頓酒喝得很不愉快，黑孩兒在喝到八成的時候終于爆發(fā)了，將這間包房砸了個一塌糊涂。砸完后黑孩兒居然一把鼻涕一把淚舉一張凳子朝外沖，嘴里喊著：“一瓶酒敢賣一百多，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