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朗大為不服。薛蘅停下腳步,指著崖下,側頭看了看他,“若你領兵五千,我領兵一千,在此處作戰(zhàn),你當如何布兵?”
謝朗心中嘀咕:我五千,你一千,直接滅了你就是,否則,我也沒臉活在世上了。
他想壓壓薛蘅的長輩架子,便細心觀察周圍環(huán)境,思考片刻后道:“若不想以付出太大傷亡為代價,我將以一千五為左翼,一千五為右翼,將敵軍往這崖下趕。待敵軍再無退路,中軍兩千先以箭矢滅敵主力,最后以精銳一舉全殲敵軍?!?/p>
薛蘅嘴角略有嘲諷之意,“我軍背靠懸崖,無后顧之憂,前列持藤牌鐵盾,你的箭矢無用。我軍早在前方和左方布好陷阱,待你中軍前突,落入陷阱,陣腳大亂之際,我軍集全力攻擊你左翼?!?/p>
謝朗心思急轉,道:“我便隨機應變,右翼繞后方援助左翼?!?/p>
“從何處繞道?”
“當由那處直插左翼?!敝x朗指向崖下右前方的灌木叢。
薛蘅嘴角嘲諷意味更濃了些,轉身折了一根枝條,遞給謝朗。謝朗接過枝條看了許久,不明要領,抬頭問道:“師叔,這是……”
“這種藤枝,在南方很常見,名為‘煙藤’?!?/p>
謝朗撓了撓頭,“這個有什么作用?”
薛蘅望著崖下叢林,“只要我軍派出數(shù)十人埋伏在這崖頂,待你左翼援軍悉數(shù)進入煙藤林,他們射出火箭。煙藤遇火則燃,生出濃煙,你這一千多人,不被燒死也得被嗆死。”
謝朗沉默了一瞬,笑道,“崖下陷阱有限,我中軍兩千,至少可突圍一千,仍可與左翼合攻你軍。”
薛蘅蹲下,運力在崖邊扳了一塊崖石,呈片狀。謝朗接過細看,片刻后面色一變。許久,他才出聲,語帶凝重,“可我左翼畢竟有一千五百人,還是稍占優(yōu)勢?!?/p>
薛蘅微哂,“師侄,你久經(jīng)陣仗,當知士氣最重要。在右翼困于火林、主力被崩塌的崖石埋沒的情況下,你的左翼還能抵住我方發(fā)起的雷霆一擊嗎?”
謝朗傲然一笑,“我驍衛(wèi)軍的兄弟,個個都不怕死。不管戰(zhàn)況如何,軍令一下,他們絕不會退縮一步,定與你軍血戰(zhàn)到底!”
崖風颯颯,他當風而立,肅然望著薛蘅。那份從目中透出的鋒芒,讓薛蘅微微瞇了一下眼睛,又慢慢移開視線。
她遙望南方,緩緩道:“若是我方這一千人,是由劍南穆燕山及他手下十八虎將率領呢?”
謝朗禁不住微吸了一口氣,卻不再說話,面色凝重地望向南方。
二十年前,津河大洪災,生靈涂炭。津河平原的上百萬民眾紛紛南下逃難。他們越過津南平原、越過天險濟江,最終到達了濟江以南的千里沃土。
這其中,就有出生在燕山的稚童——穆燕山。
穆燕山逃難途中與父母失散,帶著幼妹在劍南城以乞討為生。他小小年紀便表現(xiàn)出了非凡的統(tǒng)領才能,很快就成了小叫花子們的頭領,也因此得了個外號“穆花子”。
其后數(shù)年,濟江以南形勢風云變幻。由于大量北方難民的涌入,當?shù)叵萑牖靵y之中。各世家貴族、各部族之間為了維護私產(chǎn)、勢力,開始蓄養(yǎng)武裝力量,打擊敵對派系、鎮(zhèn)壓流民。加上濟江以南本就是少數(shù)族群聚居的地方,各部族之間爭端不斷,屢起戰(zhàn)事。南方漸漸形成了軍閥割據(jù)、各占一方的局勢。
遠在涑陽的殷國朝廷,慢慢失去了對濟江以南的控制,朝廷法令、所設州衙,形同虛設。
穆燕山十五歲那年,不知何故得罪了劍南城勢力最大的軍閥洪氏,便帶著十余人逃入深山老林之中,占山為王、落草為寇。
昔日跟隨穆燕山行乞為生的小叫花們聞風而至,數(shù)百人便在劍南山的天門洞相依為命、劫富濟貧。洪氏家族屢派精兵圍剿,卻次次大敗而回。
就在這一次次的反圍剿中,穆燕山勢力逐漸壯大,終于在最關鍵的一役中擊潰了洪家軍。
穆燕山控制劍南后,頒布了一系列安民的法令,令豪強喪膽、百姓稱快。他以劍南城為根據(jù)地,不斷擴充其勢力范圍,漸漸成為了濟江以南最不可忽視的一派軍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