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菲嗎？”董宇航聽到林菲的聲音，心下不由得一動，嘴上卻傻傻地問出了最遲鈍的問題。

“當(dāng)然了，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林菲的聲音聽起來還不賴，隔著電話，有那么一點點雜音，但是輕快，跳躍，是那種經(jīng)歷過高考的人，才聽得出的滋味：“董宇航，你找我爸，還是找我媽，還是找我呢，咯咯?！?/p>

“找……林叔叔，不，找、找，林菲，我找你?！倍詈降纳囝^突然打結(jié)。

“哎喲，找我有那么難說出口嗎？”林菲在電話那頭爽朗地笑起來：“董宇航，你考得怎么樣？停，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肯定考得不錯，你是不是要問我考得怎么樣，你猜呢？”

“我猜不出來?！倍詈侥驹G地答道，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個小小的電話聽筒上，絲毫沒留意自己面紅脖子粗的傻相，也沒留意李大娘在他身后笑瞇瞇地看著他，他溫吞吞地問：“林菲，你考得怎么樣？”

“托你的福，我考得不知道有多好呢?！绷址茲M口答道，話語間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喜悅，像是怕董宇航不信似的，又補充道：“真的，董宇航，我的數(shù)學(xué)答得特別順利，除了最后一道大題沒來得及看，其余的都做出來了，和周正對了對答案，也是八九不離十。”

“那太好了?！倍詈铰犃肆址频脑挘睦锬粺?，這種熱乎乎的感覺，竟然是十八年來都沒有過的，怎么形容它，是感動，是高興，還是欣慰，他不得而知。他也看不到，自己那副嘴角快咧到腮邊的表情。

“對了，我爸要和你說話，你等下。”林菲的聲音在話筒里遠(yuǎn)去，董宇航還想和她說什么，那頭卻已經(jīng)是林建民的聲音，林建民聽起來心情也非常的好：“宇航，林叔叔不用問，就知道你肯定考得不錯。”

“恩，還可以?！倍詈街?jǐn)慎地回答。不管他考得多好，上大學(xué)那筆不小的費用也是省不下的，難免還是要繼續(xù)靠林建民的資助，所以，對于林建民，他本能地恢復(fù)了清醒：“林叔叔，我打電話來，是想問一下林菲考得怎么樣，剛才聽她說考得還不錯，我就放心了?！?/p>

“難為你還想著她?！绷纸駵睾偷匦α诵Γ骸霸趺礃樱詈?，想好了要報什么學(xué)校什么專業(yè)沒有？”

“我，我還沒想好?！倍詈秸f的是實話，除了航空航天專業(yè)，其他的學(xué)校其他的專業(yè)，對他來說，差別都不大。

八零后的孩子，總是會經(jīng)歷這樣一種奇怪的成長過程，在你小的時候，你要學(xué)習(xí)各種科目，文科理科，統(tǒng)統(tǒng)都重要，父母會告訴你，你最好不要有什么課外興趣，你最好不要胡思亂想，你最好將你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書本和習(xí)題上。所以，長此以往，你也就不會再去考慮自己真正喜歡什么，將來想要做什么了。而后的文理分科，往往選擇的依據(jù)就是，文科和理科，你到底哪個分?jǐn)?shù)比較高，哪個學(xué)得比較好，而不是和你未來的職業(yè)走向掛鉤。

所以，即便你小時候說你想當(dāng)個科學(xué)家，可是因為化學(xué)差了點，你就選擇了文科；即便你想做個魯迅那樣的文學(xué)家，可能因為政治概念背不明白，你就選擇了理科；而后緊張的高中生活，繁忙的課業(yè)節(jié)奏，你也鮮少有時間去思考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和自己的理想是吻合的，還是背道而馳的。

直到高考后的擇校擇專業(yè)，當(dāng)真正有人問你，嗨，同學(xué)，你的理想是什么，你卻回答不出來了，或者說，你隱約還是有理想的，可是你不得不低下頭，去算計著，你的分?jǐn)?shù)夠不夠讓你去追你的理想，你的單科成績夠不夠選擇和你理想有關(guān)的專業(yè)，亦或是，到底哪個專業(yè)的就業(yè)潛力更大一些。

我們的每一步選擇，仿佛從來都和自己的內(nèi)心無關(guān)。

一路被桎梏，等到你真正邁入了社會，也許等你浸染這復(fù)雜的世界多年之后，猛然回頭，才會驚覺，原來，少年時代的理想，竟是那么的單薄，脆弱，不堪考驗，你早已經(jīng)與它相去甚遠(yuǎn)，想重新去拾，全然來不及了。

而董宇航，他在這個問題上，更多的，則是無可奈何，他的理想，就是完成父親的遺愿，而這個理想陰差陽錯，破滅了，他接下來的理想，就是讓母親過上好日子，至于他自己到底喜歡什么，想要什么，他從來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