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皇上這樣忙,還要滿朝大臣干什么?”
我說:“就是大臣們讓我忙??!”
她說:“皇上錯了,皇上知道蜜蜂吧,都是小蜜蜂忙,養(yǎng)著蜂王,如果蜂王也忙起來,那個蜂巢,怕是保不住了?!?/p>
換了別人敢對我說這樣的話,他的性命先保不住了。
環(huán)兒年紀還小,我不怪罪她。
但我還是生了氣,我的臉色很不好看。
環(huán)兒不再多說,轉(zhuǎn)身走了。
我想,她這樣差不多就是干涉朝政,要讓碩妃好好教導(dǎo)她。我又想她說的那句話,心里突然一驚,一醒,一悟,她說得對呀!比如打仗,要是大將軍徐達也上了陣,那一仗必是輸定了。我快走幾步,趕上她,扶著她到屋里,那一夜,我柔情似水又熱情似火,懷里摟著她進入夢鄉(xiāng),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我安下心來,不再著急,以靜待變。
未出五日,又死了兩個檢校,一個病死,一個刀傷。
我覺得,快要水落石出了。
刀傷致死的檢校,原本是一個禁衛(wèi)軍士,我派他到胡惟庸府里當雜役。算一算,近日已經(jīng)莫名其妙地死去六名檢校,到底有一名跟胡惟庸直接相關(guān),另外,還有那個學(xué)士的暗報,加上徐達的意見,總共便是三筆賬記到胡惟庸的頭上。事不過三,看來,終于到我算總賬的時候了。早朝上,我問胡惟庸:
“聽說,你的丞相府出了命案?”
“臣已經(jīng)把案件交由御史臺,著力查辦?!?/p>
他故作沉著,我看得出他有幾分慌亂?;侍哟嫖遗R朝已經(jīng)有多日,我突然又回來了,坐到這把龍椅上,不只是他,文武百官都明顯的有些不安。
我不再追問下去,因為,從他這一句話,我已經(jīng)洞悉其奸。這是皇太子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從前,要是李善長家中出了命案,他會盡早來向我告罪,因為他有管理上的責(zé)任,而且,他一定會親自處理案件。出了命案,胡惟庸沒有及時告訴我,是想隱瞞,然后再把案件推到御史臺,好像是與他無關(guān)。
他為什么不去找刑部呢?因為御史大夫陳寧和御史中丞涂節(jié),都是他親自提拔的,和他必是一黨。御史臺的職能,是糾察百官,他控制了這里,就可以在暗中另立朝廷,是結(jié)黨營私之謂也。
當天下午,徐達帶著一位老翁來見我,這老翁,從前是軍中的伙夫,年老退役,在胡惟庸家里掌廚。他向徐達說出了那宗命案的真相,原來,是胡家公子乘車出行,馬驚車翻,摔傷了公子,胡惟庸因此事砍死了車夫。
那個車夫,正是我的檢校。
徐達和老翁不知道,或許胡惟庸也不知道。
我重賞老翁,讓他稱病,告假還鄉(xiāng)。
徐達建議,馬上逮捕胡惟庸。
只說這件事,胡惟庸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事關(guān)重大,我不能性急。胡惟庸已經(jīng)是甕中之鱉,諒他跑不掉,我現(xiàn)在暗中擔(dān)心的,是我那些檢校。我不是擔(dān)心他們再被害死,是擔(dān)心他們已經(jīng)成為胡惟庸的檢校,一有風(fēng)吹草動,都會逃之夭夭。
他們誤我大事,不能便宜了他們。
關(guān)鍵時刻,我決定動用親軍,由都衛(wèi)府選派千人。檢校的全部名單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詔命他們按名單追殺,一個也不放過。
我明白,會有許多冤枉的。
我更明白,很難查清他們哪一個清白,哪一個不清白。
寧可錯殺一千,決不放過一個。
現(xiàn)在,正是用得上這句老話的時候。
盡管都衛(wèi)府的親軍奉命謹慎行事,但殺那么多人,也很難不留痕跡。刑部接連上奏,幾天之間,命案不斷,好像要天下大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