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榮梅:2、小說的一號人物鐘鐵龍,可以說是一個好到極致又壞到極點的“雙面人”。您將他寫成由一種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身份演變成心狠手辣的黑社會老大,這樣設置,是否符合社會真實?直接的動因是當時“拿手術刀的不如賣茶葉蛋掙錢”價值錯位、“讀書無用”還是他自身的家庭背景和個性?
何頓:在與黑社會的人打交道中,感覺黑社會的人里也有許多生活低調、不動聲色的人,并非個個張牙舞爪,何況鐘鐵龍這種讀了大學的很理性的人。鐘鐵龍是學數(shù)學的,腦袋瓜里裝的是方程式,是金錢數(shù)字的換算。他對下屬好并非感情用事,而是他充分認識到了好的力量,知道“好”可以讓下屬替他擋子彈,替他死,從而用好駕馭人。我是個在生活中尋找人物和感覺的小說家。我可以說《黑道》這部小說在很大程度上都來源于生活,很多細節(jié)和故事都是直接取自生活本身,只是在事情上做了移花接木的藝術處理。鐘鐵龍是那種防御性很強的人,他不是那種主動出擊的黑老大,他是個先禮后兵的典型人物。這才是中國黑老大的形象。凡是一開始就囂張的人,都是還來不及長大就滅亡了。因為中國這樣的土壤上,你太囂張了就是自取滅亡,黑社會的人都懂,都是泥鰍。鐘鐵龍不是個進攻者,他能忍讓,只是當他感到對手成了他賺錢的障礙時,他才出擊。這個時候他采用的方式就很極端,這是他身上的那股狠勁導致他采用這種方式讓對手永遠沉默。鐘鐵龍身上的殘忍勁,還在童年時就在他在身上醞釀了。
導致鐘鐵龍走入黑道的原因有多種,確實與他童年時的迷茫生活有關,童年時,父親是資本家的身份,讓他的童年生活有些陰暗,不被人喜歡,從而導致他我行我素。他姐姐死于非命,對童年的他刺激很強烈,因為他童年時愛他姐姐,姐姐在家里是他最親的人,姐姐經常帶他出去玩,姐姐輟學后學裁縫就是拿他做試驗品。那種要為姐姐報仇的心理伴隨他一天天長大,使他漸漸變得好斗和冷漠,也培養(yǎng)了他身上那股一斧頭劈下去就要他人性命的狠勁,所以在鐘鐵龍身上,有常人少有的絕不退讓的鐵石心腸。
奉榮梅:3、《黑道》封面上有句醒目的宣傳語“一個中國版教父犯罪與毀滅的實物檔案”。您認同這種說法么?我看了上部后的第一感覺是,小說中描寫的犯罪事實,太令人觸目驚心了,以后進這些娛樂場所都害怕了;再就是,如果要我經商,覺得面對的社會環(huán)境和競爭對手太可怕了。如果讀者也有我這種感覺,這部小說的價值取向最終就難以達到了?
何頓:我真的沒打算把《黑道》寫成教父那樣的書,有人說這部小說極有教父色彩,我感覺那是我的不對,因為我真沒打算寫教父那樣的書。寫《黑道》小說時,力求把小說中的人物和故事寫得真實可信,因為這是寫今天的中國大陸發(fā)生的黑社會的故事,不光只是長益市發(fā)生了,很多城市都有。十多年前,邵陽市不是發(fā)生過很多挑腳筋、砍人的故事嗎?所以一點也不令人觸目驚心,這樣的事,這樣的故事時有發(fā)生。不奇怪呵。我對今天社會的認識就是什么事情都可能發(fā)生。但是,你大可不必害怕進娛樂場所,你是個規(guī)矩人,別人不會傷害你,因為就算你進入的娛樂場是黑社會組織控制的,黑社會也有黑社會的規(guī)矩,不會輕易傷害人,尤其對客人——他們視為衣食父母,更不會。再說,還有國家政法機關這架強大無比的機器,黑社會再無法無天,還是有所禁忌的,沒那么恐怖。至于你提到經商,那我就沒辦法告訴你了,因為我沒經過商,我當年搞裝修的時候,那是二十年前,沒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