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絡(luò)繹不絕地拿了號碼過來領(lǐng)東西,我和蘇漣上躥下跳地跟被褥臉盆死磕,百忙之中仍不忘抽空互相打聽:“哎,小蘇,你的大力水手換人了?那個背著你跑一千五達(dá)標(biāo)的呢?”“伍姐,你那個同居男友誰啊?到底長啥樣兒?。柯牥⒆险f長得濃眉大眼膀大腰圓的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那不正方體嗎?”
“是我先問的?!蔽姨嵝阉?。
“你先說!”蘇漣耍賴。
我的這些破事本來就沒什么神秘感可言,于是坦白告訴她,老娘把尹風(fēng)那個糟粕給棄了,雖然是人家先棄的咱。現(xiàn)在跟他的好兄弟孫姜搞對象,孫姜因此還讓他揍了一拳——可不是打不過啊,是沒好意思還手,后來孫姜整天頂著一個黑眼圈扮半拉國寶,可愛壞了。
“無恥啊!”蘇漣感嘆。接著說她的事。
寒假前蘇漣拖著個箱子趕火車,檢票時被黑壓壓的人潮擠掉一只高跟鞋,一瘸一拐愣沒擠上火車,幸虧眼尖看見前面窗口站的是校友何子翔,大聲呼救后,何子翔把她和箱子從窗口生拖了上去,兩人經(jīng)過長達(dá)數(shù)十小時的相互依偎和傾情溝通,終于商定來年攜手并肩闖蕩江湖琴簫合奏《兩只老虎曲》。何子翔是校足球隊的守門員,雖然只是個替補,但猿臂蜂腰陽光偉岸,告白宣言是“漣漣,我可以把你舉過頭頂”,一聽這話,蘇漣這個崇尚蠻力的弱智少女立馬就從了。什么曾經(jīng)暗戀過的A大第一肌肉男——體育部長呂東,早被她遺忘到北極星以北了。
“無知??!”我感嘆。
我倆?時做了個鄙視的手勢,又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工作中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報到的新生數(shù)量減少,我已經(jīng)被數(shù)千斤棉花壓得半身不遂,奄奄一息地趴在桌子上。蘇漣軟綿綿地倚著被褥堆,眼光無限幽怨:“真希望時間能像李玟阿姨的歌兒里唱的一樣,‘嘀嗒嘀、嘀嗒嘀……’閃得飛快,我跟二悠和阿紫咱們仨兒已經(jīng)在‘蜀香閣’訂好了包間,今兒晚上給你接風(fēng)洗塵,到時候咱倆往死里吃!”
“嗯。我記得那里的小土豆燒排骨做得最地道,干煸豆角和水煮肉片也是我們204必點菜式,還有北杏豬肺湯,四鮮丸子……”我流著淚懷念。
蘇漣精神崩潰了,將顫抖的雙手伸向了窗外的天空:“佛祖啊,耶穌啊,真主安拉啊,現(xiàn)在誰給我一碗牛肉拉面我就信誰的教!”
“我要兩碗!我要兩碗!”我趕緊補充。
最后是系主任馮亦謀親自端著兩份盒飯過來了,說明組織上對我們的工作很重視,我倆受寵若驚,斯斯文文地揭開盒飯蓋子,看見每人兩條雞腿也沒有形象敗壞地張著大嘴扎進(jìn)去。蘇漣假惺惺地致謝說:“謝謝馮主任關(guān)心……”我咽了口口水接著問:“您是信什么教的啊?”
“共產(chǎn)黨員不信那個!”老馮拍著胸膛豪情滿懷。
我和蘇漣面面相覷,這就沒有辦法了,可不能怨我們不守信用,我的政治面貌還是少先隊員,蘇漣比我好點兒,初三時向班里的團(tuán)支書行賄了一支“可愛多”,趕上了最后一撥兒團(tuán)支部掃盲活動,畢業(yè)前總算交上了第一筆團(tuán)費。
“好了,你們先吃午飯,我再去別的點查看查看?!崩像T善解人意地告辭。
我們異口同聲說:“再見!馮主任慢走啊?!比缓罄^續(xù)溫柔嫻靜地用筷子拈起雞腿下邊的清炒藕片,抿著小嘴細(xì)嚼慢咽。當(dāng)老馮瘦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我和蘇漣默契地互視一眼,同時把筷子一扔,十指箕張朝飯盒撲了過去。
這個中午,許多路過A大北門一樓大教室的人聽到了?吟虎嘯之聲,間或雜有幾句嬌叱“我操!別搶!”“活豬!噎死你丫的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