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洛狺狺地說:“報告公安局,明天就派人去?!?/p>
好像父親當(dāng)即就轉(zhuǎn)身消失在人叢中了。
阿生好像是說:“……階級報復(fù),破壞人民公社……”
我默默地扼住酸痛的手腕。
人們紛紛散開,踩著臟污的積雪。
后來,彩芹老師一把牽我到她屋里去。
她說:“坐下吧?!?/p>
我站著。
父親不知什么時候也進來了。
“來了就坐下吧?!辈是劾蠋熣f。父親嘆息一聲,坐下,我也坐下。
“我說,你要想出頭你就走吧,先到外面多吃些苦。吃了這些苦你就什么苦都能夠吃了。你走吧?!备赣H緊盯我一陣,嘆口氣起身走了。
靜默中,我用我的眼睛大膽地向她表白我的愛情。
她也用一種莫測的眼光纏繞我。
我想抬手,但手很沉重,剛才揮錘時用力過猛,胳膊已經(jīng)開始腫脹起來了。
我想說點什么,像電影里將上戰(zhàn)場的游擊隊告別老百姓時那樣。
她卻一豎手指,說:“噓?!?/p>
果然,一個人的抽泣像掠過草尖尖的輕輕山風(fēng)一樣。接著,清晰起來的嚶嚶的哭聲像一群蜻蜓亮開了翅膀。
一聽就知道這是嘎洛女兒嘉央的哭聲。她把參軍的弟弟送到鄉(xiāng)上,為弟弟和自己當(dāng)上了村里的團支部書記而幸福,而驕傲。
她揮舞著那塊艷紅的方頭巾攔阻過往的卡車。
她對第一個停車的司機說:“我是團支書,我是紅軍的女兒?!?/p>
司機說:“呸!”
呼一聲車門關(guān)上了??ㄜ囷w馳而去。
又一輛卡車停了下來。她趕緊說:“師傅,我送我弟弟參軍,他參軍也是開汽車。”
“不是開坦克?!?/p>
“汽車?!彼f。
司機笑笑,說:“上來吧?!焙髞砺犝f司機換排擋時好幾次把手滑到她雙腿中間。嘉央在中學(xué)里灌了滿腦子貞操觀,這種東西,嘎洛也向她灌了不少。她拿手護住下身。司機說:“可不要亂動,汽車要翻下河。”這則故事不知怎么竟在五百公里長的成阿公路沿線廣為流傳,題目就叫“我是紅軍的女兒”或是“師傅,坨坨在這兒”。司機說不動,嘉央真的就不敢反抗。司機的手再次滑到她腿上時,她真以為是抓排擋找錯了地方,她告訴他:“師傅,坨坨在這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