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牌子啊?!惫ぷ魅藛T瞅著我直笑,“撤柜了?!?/p>
“撤柜?”
“嗯,前幾天撤的,先生有事需要幫忙嗎?”
“謝謝。”
我馬上掏出手機,打給何菲兒。
“喂,何菲兒?我是楚襄?!?/p>
“沒什么事,路過春宜,就想問一下……你們在春宜商場撤柜了?”
“那春宜的工作人員是不是轉(zhuǎn)去專賣店了?”
“什么?是這樣嗎?……噢……噢……沒事沒事,嗯……你們有個員工叫徐歡歡吧,上次我跟她借了兩塊錢,想還給她?!?/p>
“……”
“這么說你也不知道?!?/p>
“……”
我怔半天,把手機從耳朵邊拿了下來。商場無處不在的穿衣鏡,驀地照出了一副極沮喪的表情。真是瞬間潦倒,心情從三萬英尺的高空自由落體。
華麗的商場變成了漆黑的宇宙。
而我是一顆孤獨的、無可稱道的小星球。
整整兩個月,我成了紅太陽新村的常客,期望能再遇到徐歡歡。
可是她的窗戶始終沒有光,陽臺的仙人球和蔥還在,晾衣服的架子卻一直空空如也。這至少說明,她暫時已經(jīng)不住這兒了。
現(xiàn)在凌晨零點十三分,我剛剛離開紅太陽新村。
宋敬學(xué)給我打電話:“小安說你要借她的QQ車,不是真的吧?!?/p>
我甕聲甕氣地回答他:“是真的?!?/p>
“哈哈哈——”電話里那人大聲笑起來,我馬上掛掉電話,繼續(xù)啟動車子,很快,紅太陽路那個傷心的公交車站,被丟在了身后。
第二天,我去了南嘉集團的總部。
南嘉集團是關(guān)澤的公司,總部大樓三幢灰色九層建筑,每幢樓都挺現(xiàn)代,綠化做得相當(dāng)漂亮,顯得低調(diào)而又不失氣度。南嘉的地產(chǎn)項目遍及全國各大城市,關(guān)澤那個工作狂,搞這么大一個攤子,他居然還有時間跟老婆過這愜意的小日子,真是奇跡!
我悠然地走進前廳。
一個穿工作服的年輕小姐登時笑容可掬地跑上來歡迎我:“先生您好,請問找哪位?”
我簡潔地說:“關(guān)澤?!?/p>
她愣了愣,問道:“哪位?”
“你們老大,關(guān)澤?!?/p>
她訕訕地看著我。
我沖她笑笑。走進電梯,升到9樓,慢吞吞逛到走廊盡頭。
那里是一個空中花園,天氣有些冷,花園里好多植物都枯萎掉了,現(xiàn)在北風(fēng)挺大,吹得人皮膚疼。關(guān)澤那個變態(tài)端著熱咖啡,正在空中花園呼吸新鮮空氣。
“小楚?!彼匆娢遥⑿χ掖蛘泻?。
“嗨,關(guān)澤?!蔽彝舅嚨噬弦蛔瑥埻牡乇P。
他取出一個粉紅色保溫壺,給我倒了杯香噴噴的五谷米漿。很顯然,保溫壺是他家的東西,估計是他老婆給捎上的。為什么所有人都喜歡在我面前秀幸福。
“關(guān)澤,你有買車的打算嗎?”我喝口米漿,開門見山地問。
“買車?”他冷不防挺詫異,“什么車?”
“我的卡宴SUV。跟你做筆生意怎么樣,價格好商量,便宜賣?!蔽倚Σ[瞇地告訴他。
“多少?”
“人民幣50萬?!?/p>
“價格還算公道?!彼恍?,卻搖頭說,“不過我個人不太喜歡二手的車子?!?/p>
“可以買去哄老婆開心嘛?!蔽姨崾舅?/p>
“如果你肯降到30萬,我就買回去,給老婆隨便開開?!彼p描淡寫。
我一聽,有點不可置信地瞧著他,他毫不慚愧,若無其事的樣子?,F(xiàn)在的富人怎么都這樣。30萬?還不如從這里跳樓直接壓扁它。
“關(guān)澤,你在做夢嗎?”
“那就算了。”他喝口咖啡,無所謂地說。
我沮喪地動動嘴巴,欲言又止。半晌,苦惱地說:“那就當(dāng)你借我50萬,車抵押給你,以后來贖。嗨,關(guān)澤,我們認識這么久了?!?/p>
他忽然微微一笑。
“那么你究竟跟我講生意還是交情?!?/p>
“有區(qū)別嗎?”
“你說呢?”他假裝熱情地拍拍我的肩膀。這個變態(tài),冷血無情啊。
“小楚,你要50萬干什么,看上新車了?”
“是這樣,我準備跟人合伙搞公司,現(xiàn)在缺點錢?!蔽曳浅烂C, “你需要看我的可行性分析報告,來做判斷嗎?”
他的表情有些驚訝,過了會兒,才問:“你決定開公司了?”
“是啊?!?/p>
他目光掃在我臉上,片刻,陡然笑了,像個開花的木頭,他居然款款地說:“小楚,你該不是為了你的‘八年啊’吧……”
我不耐煩地打斷:“跟Kiwi那混蛋一個腔調(diào),有好處嗎,能賺錢嗎?”
“噢……行?!彼俸傩Φ溃澳俏揖徒枘?0萬?!?/p>
“車抵押給你?!蔽也桓嬢^,沒好氣地說,“爭取五年內(nèi)還清?!碧统龊炞止P和本子,翻到空白頁寫借條??吹贸鏊€在笑。靠,有什么好樂的,不就是借點錢。
“關(guān)澤,要利息不?”
“你想給嗎?”
“最多銀行利息?!蔽衣耦^唰唰寫。
“好吧?!彼麩o奈說。
簽好名把借條扯下來,遞給他,他再次拍拍我的肩,示意一塊兒去辦公室。
他邊走,邊招牌地微笑著,還回頭看我,不動聲色鼓勵道:“小楚,你得加油,‘八年’會有的,老婆也會有的。Trouble is only opportunity in work clothes。”(困難只不過是機會穿著工作服)
我沒精打采地看著他。
會英語了不起嗎?北京開過奧運會,現(xiàn)在路邊賣生姜的老太太都會英語,出車禍怎么講來著,one car come,one car go,two car嘭嘭,one car die。
揣著支票步行走出南嘉集團的大門。
寒風(fēng)凜冽,萬物蕭條。
向遠方望去,天空是青灰的,我的心情一陣失落,有點像楊白勞賣掉了喜兒。仿佛,瞬間什么都沒有了,除了一張500,000人民幣的支票。
招手叫輛出租車,我鉆進去,半晌沒說話。
司機挺奇怪,問:“去哪?”
“紅太陽新村?!蔽业吐曕卣f。
出租車風(fēng)馳電掣般開到目的地,我晃悠悠地走到徐歡歡家樓下。抬頭一看,陽臺內(nèi)久違的物品驀然驚現(xiàn),那是晾在竹衣架上還在滴水的黑色文胸……B罩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