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價含金量含金量的，我要的是票子，是現金?！迸Ｋ{鄉(xiāng)忍不住又插話了。

“你懂個屁呀，關系就是票子。少廢話！”

牛藍鄉(xiāng)立刻又啞了。

王起天對弟弟推心置腹地說：“現在我是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表面上賺的錢是有數的，有能耐的人賺錢，就講究個沒數?！?/p>

“再沒數，跟你弟弟比，還是一壺醋錢?！迸Ｋ{鄉(xiāng)就是憋不住。

“一壺醋？那得多大壺哇。起明，你往晾臺上看看，你打開大衣柜往里瞧瞧……”王起天說著站起身來，要去打開大衣柜。

王起明攔住了他：“哥，我信，我信，我知道你很不簡單，也很不容易。大過年的咱聊點兒別的，干嘛總是錢錢的?！?/p>

“就是嘛?！蓖跗鹛炻犃说艿苓@話，氣兒才消了一些。王起明吸了口煙，隨意用眼睛掃了掃這小屋。大衣柜里掛的，箱子底里壓的，王起明自然是看不見，可酒柜里的酒，確實都很名貴，晾臺上堆的禮物，確實吃的、用的樣樣都有。這倒也證實了王起天所說的，并沒怎么太夸張?？墒?，嫂子說的也不無道理，他非常同意嫂子的說法，都加到一塊兒，也就是一壺醋錢。

嫂子從廚房里伸出頭來問：“起明，你是愛吃豬肉多的，還是愛吃韭菜多的？”

“韭菜韭菜?！?/p>

王起明這次來他哥哥家，也是做了些準備。他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放到了茶幾上說：“給嫂子貼補點兒家用吧?！?/p>

“錢，你哥可不缺?！蓖跗鹛焱浦欧庹f。

“真能牛，不缺？”牛藍鄉(xiāng)噌的一下從廚房里竄了出來：“不缺？起明，嫂子跟你說實在話吧，當初要不是你把這房子留下，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住哪兒哪。吹了半天含金呀含金的，你倒是……”

“啪”的一聲，王起天拍了桌子。

牛藍鄉(xiāng)縮回了廚房。

王起明看著哥哥的樣子，突然心酸起來，覺得他怪可憐的。他知道，嫂子的話觸到了他的痛處。

門鈴一響，打破了僵局。沒等玫玫去開門，崔步成就提著大包小包的進來了。

“處長過年好，嫂子過年好，玫玫過年好?！彼ЧЬ淳吹亟o各位拜年，態(tài)度像個晚輩。他看到了王起明也在座，又向他哈下腰說：“王先生，啊，不，王老板您發(fā)財?！闭f完他不見外地，把他所帶來的東西，自己動手分門別類，把該放哪兒的就放哪兒。他打開了酒柜，把兩瓶好酒放到了酒柜里，又把大衣柜打開騰了騰地方，掛上了一件還沒開封的呢外套，水果和干貨都堆到了晾臺上。

王起天和牛藍鄉(xiāng)并沒向他說半個謝字，崔步成也覺得理所當然。干完了他的事就一頭鉆進了小廚房，幫著牛藍鄉(xiāng)和起面來。

“步成，面要和得軟點兒，餡兒跟你嫂子說別太咸了，你二哥是從美國回來的，他口輕?！?/p>

“哎?！贝薏匠纱饝?，乖順得像個兒子。

“老崔跟你們相處得很不錯嘛，都快成一家人了?！蓖跗鹈髡f。

“本來就是一家人嘛?！辈坏韧跗鹛煺f話，崔步成搶著回答。

王起天抽了口煙說：“是個兩肋插刀的人，仗義，可靠。”他趴在王起明的耳邊小聲說：“他可是個用得著的人，不僅仗義可靠，人也相當的聰明伶俐，辦事得體又善解人意，往后你要是缺人手，這是個好料子。”

王起明點點頭。

崔步成確實手腳利索，進了廚房沒多大工夫，就整出了一桌像模像樣的酒菜來。

還是按照王家的老規(guī)矩，韭菜合子沒上桌之前，三個男人先喝起了酒。崔步成給他倆斟好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倒好了酒他并沒先說話也沒動筷子，坐在那里靜靜地等候。

“新春快樂。”王起天先舉起酒杯。

“我祝王處長來年高升，祝王老板來年發(fā)財?！贝薏匠烧f完一口就干了。

王起明這是第二次見到崔步成。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他下飛機那天。那天由于天太黑看不清他的臉，在“明珠海鮮”吃飯時，兩個眼睛又只顧著看艾米，沒怎么留意他的長相。今天崔步成正好坐在他的對面，他端詳了他一會兒，覺得崔步成長相有點兒滑稽。干嘛說滑稽？是因為不管你怎么看，都看不著他整個的臉。他的前額實在是短，兩只眼睛就像兩個秒針兒一樣細小，平行地鑲嵌在天靈蓋兒上。他長了一頭茂密的硬發(fā)，分不開來，也背不上去，總是不聽話地從頭頂上往下耷拉著，要不是他的黑眼球長得過小，白眼球長得又太大，你根本就想不到，在這亂蓬蓬的頭發(fā)后面還藏著一對眼睛。他的鼻孔朝前，沒什么鼻梁子，兩個突出的顴骨與鼻頭是平行的，這么一個腦袋，擱到桌子上吃飯，你還覺得是個人臉，要是擱到桌子底下吃去，你一定以為這是只純種的大京巴兒。

“步成，往后起明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蓖跗鹛鞂Υ薏匠烧f。

“是，是?！贝薏匠赏Ｗ×丝曜宇I會著。

“他剛來到北京，很缺人手?！?/p>

“是，是?！?/p>

“準備辦的事比較大也比較復雜。有什么跑跑顛顛的活兒，你就幫著干。一個人要是忙不過來的話，就叫你周圍的兄弟一塊兒干，要是還忙不過來，叫你科里的小劉小張搭把手。上頭要是怪罪下來，由我來頂著。”

“我懂，我懂?！贝薏匠蛇B連點頭。

王起明確實是很缺人手，哥哥的這番意思，正說到了他的心坎兒上，他非常領情。不過，直到現在為止他還鬧不清楚，王起天的單位是干什么的，什么是他們的主要業(yè)務。因為，如果為了自己的事，影響了他們的公務，耽誤了他們的正常工作就不合適了。再說幫他干事，也不能是撥拉腦袋就算一個，能不能勝任還要經過他的篩選。但他不好問他哥哥是干什么的。他只是旁敲側擊地打聽著他們的業(yè)務?？陕犃税胩?，他還是搞不清他們的業(yè)務和體制。只知道單位不是很大，是個管理部門，到底管的是什么，也不十分明確，好像跟什么影像、什么資料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