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干什么去呀!”
“我去找呂詠梅,一會兒就回來!”
找呂詠梅,姥姥放心了。呂詠梅家離著不遠。姥姥的心,就是這樣,總希望章薇能在自己眼皮底下轉。即使飛,也要象只風箏,那一頭的線,在自己的手心里攥著,心里也就踏實得多了。
第二天上午,不僅梁燕燕、苑靜和游曉輝沒有來上課,又多了一個人——章薇也沒有來。負責記考勤的班長覃峻皺起了眉頭。
下午剛剛放學不久,傳達室的王大爺急匆匆跑到辦公室:“哪位是新來的鐘老師???”
鐘林正在批改作業(yè)。這是他改的第一次作業(yè),翻譯《游褒禪山記》成白話文。他站起身來答道:“我就是?!?/p>
“電話?!?/p>
鐘林趕緊跑到傳達室里。
“你是鐘老師嗎?”話筒里傳來了聲音,很清楚,很響,是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我是醫(yī)院婦產科,請您來一趟。最好現(xiàn)在就來?!?/p>
見鬼!醫(yī)院婦產科和我有什么關系?鐘林莫名其妙地搖搖頭。王大爺已經走回到傳達室,也莫名其妙地望著這個還在發(fā)愣的新老師。
鐘林來到醫(yī)院門口,見到了章薇。
“鐘老師……”她在特意等她。
“出了什么事?”鐘林問,“你怎么在這兒?”
“鐘老師,您快來吧!大夫還在等著呢!”
鐘林越發(fā)糊涂起來。他跟在章薇的身后,走進醫(yī)院。章薇的頭巾在他的面前一閃一閃的,飄忽不定,象鳥兒似飛不飛的翅膀。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章薇把鐘林領到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大夫身邊,“馬阿姨,這就是我們鐘老師?!?/p>
“好!薇薇,我想和你們鐘老師單獨談談。”
女醫(yī)生說罷,章薇退出了屋。屋里,四周幾乎都是白的,白柜、白桌、白椅、白色藥瓶、白色的醫(yī)療器械……彌漫著一片來蘇水味。
“鐘老師,章薇說您是個不錯的老師,沒想到您這么年輕。”
鐘林不禁苦笑。居然還有人說自己年輕。
“章薇的母親和我是同班同學,章薇是個好孩子。但是,今天,她領來一個女同學,要我給她做人工流產手術。我很奇怪,我想還是把您請來……”
是這樣!前兩天,避孕套。今天,人工流產。發(fā)展真夠快的!人類幾十萬年的發(fā)展軌跡,竟一下子濃縮起來。
“是哪個同學?”
女大夫打開掛號單,說道:“叫梁燕燕,是您班上的學生吧?”
鐘林點點頭。邱老師沒有說錯。這個梁燕燕,真讓他長見識。
“章薇來求我,讓我不要聲張。可是,這樣的事……而且,我也不放心章薇,她怎么和這樣的同學有瓜葛,所以,我就……”
“章薇是章薇,梁燕燕是梁燕燕。章薇很不錯……”鐘林解釋道。
“那我也就放心了。您知道,這孩子父母都在青海,從小跟著她姥姥……”
鐘林聽著,逐漸明白了。原來,是章薇好心眼兒,找的關系戶,替梁燕燕來求的馬大夫,想不顯山不顯水地瞞天過海。馬大夫不放心,非要堅持找學校,僵持不下,章薇求馬大夫找班主任鐘老師,千萬別驚動了老長和石頭的大駕。
鐘林嘆了一口氣。不過,他隱隱感到學生對自己的信任。
在這種時候,他別無退路。他是班主任。他的責任除了教育她們,還有保護她們。
“您說怎么辦?”醫(yī)生在問。
“您說怎么辦?難道還要孩子生出來嗎?”說到這兒,鐘林覺得語言過重,立刻轉了話題,“章薇做的,不應該指責。雖然,她想的還太幼稚、簡單。但她的心還是好的。您說對吧?”
“是的!是的!我最擔心的是她!”
“您做手術吧,梁燕燕,以后由我負責處理她的事?!?/p>
“那好吧!請您簽個字?!?/p>
鐘林和章薇坐在走廊里的白色長椅上,在等候馬大夫給梁燕燕的手術。不知出了什么故障,手術時間很長。
“章薇,你先回家吧,要不,你姥姥會著急的!”
已經是黃昏了,窗戶上被一片紅紅的晚霞染遍。冬日里難得的好天氣。這一刻時光很短就會過去,然后天會很快暗下去。鐘林對章薇這樣說。
章薇心里微微一動。他怎么知道我姥姥?他居然了解我?
才不過幾天的光景。
“回家吧!”鐘林又說了一遍。本來,他還想和她談談班里的情況,也想談談她錢包里的那張照片??墒牵胍幌?,算了!以后再說吧。他讓眼前這個梁燕燕攪得心有些亂。他在琢磨如何處理這團亂麻。簽字!班主任還要管這方面事情的簽字!
章薇剛剛起身要走,鐘林又叫住了她:“梁燕燕的事,除了你知道,還有誰知道?”
“游曉輝。另外,昨天晚上,我還告訴了呂詠梅?!?/p>
“你呀!你為什么要告訴其他同學呢?你應該先告訴我!”鐘林有些責怪她,“你回去,千萬別再對別人講了!一個女孩子,出了這種事,別再傳得沸沸揚揚……”
章薇點點頭。她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她讓馬大夫找來鐘老師,找對了。
天擦黑時,手術結束了。梁燕燕從產科診室走了出來,要不是馬大夫跟在她的身后,鐘林認不出她來。鐘林打量了一下,她與班里其他女同學不一樣,顯得成熟些。她的身材也不大象姑娘,而家個少婦。說心里話,和章薇一對比,鐘林從心底對她有一種厭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