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高一，她選擇的第一個目標(biāo)就是游曉輝。她知道他和呂詠梅是街坊，一直偷偷要好?？墒?，她偏要把游曉輝從呂詠梅手里奪走。這一點(diǎn)，大概來自她母親的遺傳。

開始，游曉輝看不起她。但架不住她一盒盒煙，一張張電 影票，一條條手絹……頻頻遞過來。別看她整天胡思亂想，學(xué) 習(xí)上還有點(diǎn)小聰明，考試時又能作弊，因此常常幫助游曉輝度 過難關(guān)。更主要的，她的大膽，讓游曉輝難以自禁。

雖然，對這些問題，梁燕燕比對任何功課都要有學(xué)問，她 比一般同學(xué)懂得都多?？墒?，千里馬也有失蹄的時候。她從游 曉輝那里，第二次嘗到了男人的滋味兒。她和游曉輝都象順著 陡坡往下滑的車，越滑越快，想停都停不下來了。

就在上個月，梁燕燕的例假沒有來。她以為是其他原因。

又等了一個月，依然沒有來，而且明顯犯困，想吐。她知 道，壞事了。這幾天，她一直沒來上課，正想辦法呢。

她沒敢對媽媽講，只是對游曉輝講了。

“真的？不至于吧！”

“你別得了便宜賣乖！你要不認(rèn)賬，我就把孩子生到你們 家去！”

“你別嚷嚷！我的姑奶奶！”

“那你得替我想個法子呀！學(xué)校里，本來就想整治我。這 事要讓學(xué)校知道，還不得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

“有什么辦法呢？有什么辦法呢？”游曉輝忙了爪。白天， 他還沒事人一樣，逮誰跟誰耍貧、逗悶子呢，現(xiàn)在，他也怕 了。這事讓學(xué)校知道了，還了得！少說得來個處分！要是讓他 爸爸知道了，還不得把他的腿砸斷了！

自從上個月，梁燕燕的例假沒有來，他就膽戰(zhàn)心驚的，但 總覺得有個萬一。萬一不是呢？他幻想著僥幸。一個月，他的 心又癢癢了。昨天，從爸爸的枕頭底下，他偷了兩個避孕套， 這總保險了吧？誰知，晚上見到梁燕燕，他還沒敢說避孕套讓 老長搜走的事呢，梁燕燕先把這樁倒霉的事告訴他了。

“那你也得想法子！”

梁燕燕雖說平日滿不在乎，一遇到這種事，她也害怕了，止不住撲簌簌掉眼淚。

這就是章薇要去電影院，看見他們倆在塑料菜棚下面嘀嘀咕咕的原委。

游曉輝一見章薇，忽然靈機(jī)一動，來了主意，對梁燕燕說：“快叫章薇！”

“叫她干什么呀！”

“你就叫她嘛！”

章薇的母親是醫(yī)生。她們家上溯三代都是醫(yī)生。章薇的爺爺是區(qū)醫(yī)院的院長，雖說在“文化大革命”中去世了，但老熟人很多。章薇去那里看病，從來是腳面水——平蹚的。求求章薇，讓她找找她爺爺?shù)睦鲜烊?，通融通融，替梁燕燕把胎打掉了，心病不就除了嗎?/p>

游曉輝就是聰明。在關(guān)鍵時刻，他的聰明常常幫助了他。

短短兩天，鐘老師在章薇心目中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她覺得這個老師和別的老師不大一樣。尤其是不象容老師和“老長”、“石頭”他們，一見了學(xué)生，就象見了仇人。一張照片，一摞日記，只有鐘老師能夠這樣做。

不知怎么搞的，梁燕燕懷孕的事情，章薇很想對鐘老師講。梁燕燕和游曉輝求她到醫(yī)院說情，幫助打胎，這對于才十七歲的小姑娘來說，是件大事，從來都沒有想過的。這不是找大夫看個一般的頭疼腦熱之類的病，可是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呀。她有些害怕。她怕別人說梁燕燕，也說她，把她和梁燕燕劃等號。她和梁燕燕沒有深交。她看不起梁燕燕。但她心腸太軟，只是不愿意讓她露丑，才答應(yīng)了這件棘手的事。

現(xiàn)在，她想找個能夠幫助她的人。找誰呢？家里，只有姥姥一個人。班里，同學(xué)很多，誰能夠幫助呢？學(xué)校里，那么多老師，哪個可以信任，可以把這樣的事告訴他呢？這不等于送貨上門，往人家槍口上撞嗎？……

她想起了鐘老師。

昨天放學(xué)以后，她去找鐘老師?？熳叩睫k公室時，她猶豫了。這樣的事，在全?？峙麻_天辟地不能算頭一件；也絕不多。老師總歸是老師，還不當(dāng)成典型來抓呀？

章薇又走出學(xué)校。

可是，這事又的確讓她揪著一把心。對男女之間的事情，一個十七歲的少女，都是懷著忐忑又向往的心情的。她同樣渴望有一個男朋友，能夠愛她，崇拜她，保護(hù)她。但是，她想好的，不能越雷池半步。也就是說，不能出事！少女的貞操，這是姥姥對她講了不只一遍的老話題。雖說，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但畢竟在心里占了分量?，F(xiàn)在，讓她出面去辦這種事情---求醫(yī)生打胎，給一個高中二年級的學(xué)生打胎！她實(shí)在后悔為什么心腸一軟，竟然答應(yīng)這件她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還得找鐘老師！起碼，可以探探他的口氣。起碼，他不會象老長和容老師干得那么絕。

章薇就這樣躊躇不決地又走進(jìn)學(xué)校?？墒牵@時候鐘老師已經(jīng)從操場上同李江流幾個同學(xué)分手，回家去了。

命中注定，他幫助不了我！從學(xué)校里出來，章薇這樣想。

只好咬咬牙，明天自己去撞了。但愿醫(yī)院里那幾個熟識的大夫，能看著姥爺和媽媽的面子，高抬貴手，幫了這個忙。

回到家，吃完晚飯，她依然心神不定。

姥姥問：“薇薇，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