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鎖眉頭，剛猛而有節(jié)奏地敲著桌面。

"馬克漢，雷克斯的死還有一個地方難以解釋。他面向大廳的房門開著，樓上卻沒半個人聽到槍聲--'樓上'沒有，而史普特一人在樓下餐廳后面的備膳室--卻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槍聲。"

"也許事情剛好就是那樣發(fā)生的，"馬克漢幾乎不假思索地就說，"聲音這玩意兒有時很怪異。"

萬斯大搖其頭。

"在這個殺人事件里，沒有什么'剛好就是那樣'的事。每件事都可怕得合乎邏輯--每項細節(jié)的背后，都有一個謹慎的、有組織的邏輯思維。兇手一點都不心存僥幸。有意思的是，這個殺人事件特有的嚴謹組織性格，到頭來卻也是兇手垮臺的主要原因。當我們能解開任何一個二樓大廳的謎團時，我們就會知道怎么找到兇手的臥房。"

萬斯說到這里時，馬克漢被請去聽電話，回來后，臉上的表情又困惑又不安。

"是史懷克。他說馮布朗在我的辦公室里--有事情要告訴我。"

"??！有意思。"萬斯說。

我們立刻趕往檢察官辦公室。馬克漢一進辦公室，就召見了馮布朗。

"我大概會引起看似重要、其實卻毫無用處的發(fā)現(xiàn)，"才坐到椅子邊，馮布朗就先來段自我解嘲。"可是我還是覺得，我應該告訴你今天早上發(fā)生在我身上的離奇事件。剛開始我認為應該告訴警方，可是我怕他們會誤解，所以我決定告訴你，讓你自己決定該如何對號入座。"

很明顯，他還不知道怎么導入正題才好；馬克漢則擺出很客氣的純聽眾姿態(tài)，耐心等他說下去。

"我--得到--啊--我發(fā)現(xiàn)了以后，就打電話到格林家，"馮布朗吞吞吐吐地繼續(xù)說，"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離開了；所以，一用完午餐我就直接到這兒來。"

"醫(yī)生，你真是太客氣了。"馬克漢輕聲說。

馮布朗卻又猶豫起來，說話的樣子變得有點過分討好。

"事實是，馬克漢先生，我習慣在我的醫(yī)藥箱里放上滿多應急的藥物……"

"緊急情況下才用得到的藥？"

"馬錢子堿、嗎啡、咖啡堿，還有好幾種安眠藥和興奮劑。我的經(jīng)驗告訴我，這些藥很適合處理緊急的--"

"你想跟我說的事，和這些藥物有關(guān)？"

"間接來說--是的。"馮布朗躊躇片刻，暗自整理了一下他要說的話。"今天我剛好在箱子里放了一盒全新的、每顆四分之一厘的可溶性嗎啡藥片，和一盒子四罐裝的馬錢子堿--三十分之一……"

"醫(yī)生，這些藥品怎么樣了？"

"嗎啡和馬錢子堿不見了。"

馬克漢傾身向前，兩只眼睛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今天早上我離開辦公室時，這些藥還在我藥箱里，"馮布朗解釋道，"而且到格林家前，我只打了兩通簡短的電話?？墒腔氐睫k公室以后，我發(fā)現(xiàn)這些藥都不見了。"

馬克漢端詳了醫(yī)師好一會。

"但是你相信，在你打那兩通電話的時間里，這些藥品不太可能被偷？"

"說到重點了。在那兩個時段內(nèi)，我的視線片刻都沒有離開過藥箱。"

"那么，在格林家的時候呢？"馬克漢有點激動。

"我?guī)е渥又苯拥礁窳址蛉朔坷?，停留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出來的時候--"

"那半個小時里，你都沒離開過房間？"

"沒有……"

"對不起，醫(yī)生，"萬斯懶散的聲音插了進來，"護士說你叫她替格林夫人端肉湯來。你在哪兒叫她？"

馮布朗點點頭。"是的，我確實與葵倫小姐說過話。我走到門邊，朝傭人梯喊叫。"

"我想也是。然后呢？"

"我和格林夫人一起等護士進來。之后我走過大廳，到希蓓拉的房間去。"

"你的藥箱呢？"馬克漢突然插話。

"放在大廳，靠在主樓梯的后欄桿上。"

"史普特喊你以前，你都待在希蓓拉小姐的房間里？"

"沒錯。"

"那么，十一點到你離開格林大宅，這個藥箱都一直沒人照管地留在樓上大廳后方？"

"是的。在客廳向諸位先生告辭之后，我才到樓上去拿。"

"也向希蓓拉小姐告別。"萬斯加了一句。

馮布朗有點詫異地揚起眉毛。

"當然了。"

"總共有多少藥品不見了？"馬克漢問。

"四罐馬錢子堿，加起來差不多三厘--正確說是三又三分之一厘。整盒二十五片嗎啡，合起來的劑量共六又四分之一厘。"

"醫(yī)生，這樣的劑量會致命嗎？"

"先生，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馮布朗擺出專家的態(tài)度說，"有些人對嗎啡有耐受性，而且能驚人地消化、大量地吸收。但在沒有特別的例外下，六厘嗎啡無疑一定致命。至于馬錢子堿的致命劑量，毒理學根據(jù)病患的狀況和年齡給了我們一個非常寬廣的變化幅度。我估計，對一個成人來說一般的致命劑量是二厘，雖然因為誤服一厘或更少的劑量而致死的例子也有。但反過來說，吞下十厘那么大的劑量之后，也有人照樣存活下來。總而言之，三又三分之一厘馬錢子堿足以致命。"

馮布朗走了之后，馬克漢焦慮地盯著萬斯看。

"你怎么看待這件事？"他問。

"我不喜歡--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事。"萬斯絕望地搖搖頭。"真是怪異得要命--這整件事情。我看醫(yī)生也很擔心，他溫文儒雅的模樣背后隱藏著深深的驚惶；他很害怕--不是因為他掉了藥片。馬克漢，有什么事情讓他很害怕，他的眼睛里有一絲緊張的、被追捕般的驚恐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