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漢之間的沖突時有發(fā)生,滿人虐殺漢人,漢人反抗?jié)M人……努爾哈赤在位時對待漢人的暴動奉行鎮(zhèn)壓屠戮,動輒便將漢人砍殺干凈。他的所作所為將矛盾進一步激化,到得現(xiàn)在,這種深刻尖銳的矛盾已是一觸即發(fā)。
另一方面,遼東的經(jīng)濟發(fā)展在長期戰(zhàn)爭的蹂躪下,已瀕臨崩潰,大金長期實行屠殺與奴役的政策,造成人口大量逃亡,壯丁銳減,田園荒廢……
努爾哈赤給皇太極留下的,不是錦繡江山,而是一堆棘手得足以讓人發(fā)狂的爛攤子!
皇太極繼位半月有余,忙得未曾好好合目睡上一宿安穩(wěn)覺,臉上未曾展露過一回笑容。連日有折子上報各處動亂情況,請求大汗派兵鎮(zhèn)壓。
我瞅著心疼,可是偏又愛莫能助。
這日下了早朝,突然見他興沖沖地來找我,瘦削的臉頰上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輕松舒暢。我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正要問,他已先一步笑說:“今兒個聽那些漢臣議論我的名字來著……”
我心念一動,奇道:“你的名字有什么好議論的?”
“啊,很有意思呢……他們說漢人稱儲君為‘皇太子’,蒙古人稱繼承人為‘王臺吉’,諧音皆與我的名字相近。所以啊,他們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此乃天意!是上天注定要讓我繼承大汗王位,還說我將來必然會成為一代明君,功德千秋,名載史冊……哈哈,吹噓得好是厲害!”
我聽得發(fā)怔,身子無意識地往炕上坐上去,哪知方向沒找準,竟坐了個空。我低呼一聲,趕忙伸手去夠邊上的燈架子,誰知那架子安得不牢,竟是被我一拉就倒。
咣啷啷——驚天動地的聲響過后,我驚魂未定地坐在腳踏上,一盞宮燈摔在我腳邊,碎片散了一地。
“悠然!”皇太極一個箭步?jīng)_了上來。
“沒事!我沒……事。”我皺著臉,咻咻吸氣,尾椎骨火辣辣地疼,我狼狽地揉著屁股。
“怎么這么多年了,你還是經(jīng)常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老喜歡出神發(fā)呆啊!”皇太極哭笑不得地將我從地上攙了起來,扶我上炕頭坐好,“我看看……疼不疼?我給你揉揉!”
“不要!”我低叫,臉漲得通紅。
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悠然!”他的低聲呢喃近在耳畔,我隱隱感到有一種不太妙的壓力在向我逼近。果然,他下一句話直切主題,“皇太極這三個字,當初你是怎么想出來的?我想,對我名字蘊含的意義,最能發(fā)表見解的人應(yīng)該是你吧?!?/p>
“呃……”我眼珠子亂轉(zhuǎn),眼神飄向門外,“那個……我讓薩爾瑪燉了燕窩粥,你要不要……”
“滿漢一家……”
我身子微微一顫。
他將我的下巴捏住,帶著我轉(zhuǎn)過頭來。他烏黑的瞳仁明利深邃,猶如波瀾不驚的海面,底下卻蘊含了強勁的漩渦,“滿,就是金,就是女真的意思吧!你所謂的滿漢一家,就是要指女真和漢人同為一體,不可排斥,必須融合……”
我口干舌燥,心如亂麻。
“悠然啊!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困惑地望著我,“這些天來朝上爭執(zhí)不斷,貝勒親貴們主張強勢鎮(zhèn)壓,漢臣們主張?zhí)Ц邼h人地位!悠然!這樣的局面,你一開始就已經(jīng)預(yù)見了吧?從小教我寫漢字,告訴我‘滿漢一家’的你,早在二十八年前便已經(jīng)預(yù)見到了今天我所要面臨的困境……滿漢一家??!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我到今兒個才算是真正弄明白了!”
我咬唇不語。
他放開我的下巴,在我唇上用力吻下,過得良久才放開我。
“皇太極……我,我不是你表姐……”我艱難地吐氣,意識混沌,不知該如何解釋。
“說下去!”他的表情異常冷峻嚴厲,令我有些心寒。
“我……的意思是說……”我頹然喪氣地垮下肩膀,發(fā)覺自己根本無從解釋。
“我的表姐不可能會寫漢字!”皇太極突然接下我的話,“更不可能會教我寫‘滿漢一家’!”冷峻表情慢慢被柔情融化,他凝望著我,眸光熠熠,“是不是我的表姐,是不是東哥,是不是布喜婭瑪拉,是不是女真第一美女……這些都不重要!你從哪里來,你到底是誰,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邊,你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