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得好!朕日前頒下的旨意中早就說過,虧空之事,不能償還者,究其子孫。涉及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挪用,朕來還!”
皇上此話一出,群臣相顧失色,就連湛王也沒想到他連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舊賬也不放過,頓時愣愕當場。
漓王素來是應付朝堂,懶得參與政議,這時突然拱一拱手:“陛下,臣向來花錢沒數(shù),沒有多少家底,但愿意共同償還這部分挪用,為陛下分憂?!?/p>
夜天湛臉色一白,心神驟然定下,他反應極快,當即道:“臣以微薄之力,也愿替太上皇及太皇太后償清款項?!?/p>
皇上垂眸看向他,緩緩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不枉太皇太后臨終前對你牽掛不下,百般叮囑于朕。既然如此,昭寧寺即將動工,正沒有合適的人去督建,朕便將此事交給你了?!?/p>
太極殿中微微掀起騷動,昭寧寺選址在伊歌城外近百里之地,命湛王前去督建,實與削奪權柄、貶出帝都無異。殷監(jiān)正當即上前跪奏:“陛下,王爺病體未愈,實難經(jīng)此重任,還請陛下三思!”
他這一跪,大臣們紛紛跟隨,黑壓壓跪下大半。鳳衍揣度形勢,現(xiàn)在貶黜湛王容易,但卻不能不考慮隨后而來的連串反應,于是率眾跪下,卻一言未發(fā)。
面對一殿朝臣,夜天凌面上峻冷無波,卻隱隱透著股迫人的威勢,他忽然輕笑一聲:“朕倒疏忽了,那朕便再準你三個月的假,自即日起朝中停九章親王用璽,你在府中好好靜養(yǎng)吧?!?/p>
這也已經(jīng)近乎幽閉,但卻總比離開帝都要好。相對于眾臣,首當其沖的湛王卻顯得極為鎮(zhèn)定,躬身領旨:“臣謝陛下恩典?!?/p>
正當這里鬧得不可開交之時,殿外內(nèi)侍匆匆入內(nèi),跪地稟道:“啟奏陛下,定州巡使劉光余求見!”
殿中君臣都十分意外,劉光余鎮(zhèn)守定州,責任重大,何故突然未經(jīng)傳召來到帝都?除非是定州出了大事。夜天凌抬手道:“宣!”
不過片刻,劉光余在鴻臚寺官員的引領下大步流星步入太極殿。常年邊關的生活磨練再加上一身的風塵仆仆,使他那原本文秀的輪廓頗有幾分硬朗之氣,但照面之下令人印象深刻的卻是他神情中的憤懣。他行至御臺之前,拂衣跪倒,高聲道:“臣定州巡使劉光余參見陛下!”
夜天凌蹙眉:“劉光余,你為何擅離職守,前來見朕?”
劉光余重重叩首:“臣今天來帝都,是要請陛下給定州數(shù)萬將士做主!”說著自懷中取出一袋東西,雙手舉過頭頂。
群臣竊竊私議,皆不知劉光余這是所為何事。夜天凌抬頭示意,一名內(nèi)侍上前將東西接過來,捧到御座之前,打開袋子,里面盛著不少谷物。
“你讓朕看這些谷物是何用意?”
劉光余雙拳緊握,神情十分憤慨:“陛下,這是前幾日經(jīng)時州調(diào)撥給定州的軍糧。請陛下細看,這些軍糧都是陳年的黃變米,卻摻雜在一些新米之中送入軍營。最近定州軍中突然許多人渾身無力、呼吸困難,經(jīng)查正是吃了這些有毒的軍糧所致!臣走的時候,定州已經(jīng)有三十多名士兵不治身亡!”
這話如一塊巨石,重重擲進原本便波瀾暗涌的水中,文武百官聞言震驚,殿前嘩然一片?;噬涎酃舛溉涣鑵枺骸柏M有此理!時州糧道是誰,調(diào)撥的軍糧怎么會是陳年霉米谷?”
此話無人敢答,停頓片刻,鳳衍說道:“回稟陛下,負責時州糧道的是穎川轉(zhuǎn)運使鞏可?!?/p>
夜天凌驚怒過后,瞬間冷靜,即刻便明白了事情緣由。年前北疆各州軍需短缺,國庫因賦稅不足而吃緊,便自產(chǎn)出富饒的時州、陵州等地征借了一批錢糧暫時應急。照這樣看來,時州府庫表面上錢糧充足,實際上定然虧空甚巨,官員們想辦法蒙蔽清查并非難事,但中樞忽然調(diào)糧,他們無以應對,便以次充好,用變質(zhì)的稻米冒充好米。
想到此處,當真是火上澆油,“傳朕旨意,命有司即刻鎖拿鞏可,時州巡使、按察使停職待罪,聽候發(fā)落!中書馬上八百里疾馳令告合、景、燕、薊諸州,仔細檢查外州調(diào)撥的軍糧,謹防此類事情再度發(fā)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