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莊公的戎車剛剛走下橋頭,就聽“呼隆”一聲巨響,木橋便被大水沖走了。魯莊公看看河中滾滾的惡浪,不由得擦了把頭上的冷汗,再看河對岸的魯軍,早被齊軍截成數(shù)段,死的死,傷的傷,殘的殘,幸存者全都做了俘虜……
考察干時之戰(zhàn)古戰(zhàn)場,田武總結出兩項兵法理論:
第一、以逸待勞。
第二、倘敵軍渡河而來,勿迎之于水內,令其半濟而擊之,利。
兩年多來,田武一直是白天跋涉奔波,考察古戰(zhàn)場,到了夜間,宿于偏僻旅店之中,伏于熒熒燭光之下,或翻閱戰(zhàn)史,或整理閱讀、考察筆記,先后集成了數(shù)十捆。當然,這些記錄和感受是零碎的,膚淺的,需日后集中時間和精力加以修訂整理,系統(tǒng)提高。
為了炫耀國勢強盛,也為了向鄰國示威,公元前523年,齊景公欲南巡邊鄙,然后到泰山封禪,郊天祭地,告慰神祗——齊是東方大國,現(xiàn)正國泰民安,當今齊君,無愧于桓公之后!
從臨淄向南,行不足百里,便是泰沂山區(qū),本就山勢險峻,道路崎嶇,行車十分艱難,加以連年暴雨水患,山路多被沖毀。為保南巡暢通無阻,早在初春,齊景公就派使臣抵莒,責令莒共公組織民力,搶修道路。莒系小國,早為齊之附庸,數(shù)十年來,對齊一直言聽計從,從不違拗。近三五年來,與楚來往頻繁,大約是有恃無恐之故吧,疏遠了跟齊國的關系,對齊景公修路的旨意,莒子雖也唯唯聽命,但卻遲遲不肯動工。夏去秋來,南巡日期將近,莒毫無事齊之意。消息傳來,齊景公雷霆震怒。正當這時,有外交大臣上疏,言莒已三年不曾進貢,實乃可惡之極,不伐不足以申強齊之威,滅莒囂張氣焰。齊景公正義憤填膺,外交大臣此奏,無異于火上澆油,于是當即頒旨,派高發(fā)率師伐莒,嚴加教訓之。齊師伐莒,若虎入羊群,莒軍聞名喪膽,望風披靡,潰不成軍。不數(shù)日,齊師兵臨莒都,莒子不敢迎敵,聞訊棄城奔逃,龜縮于紀鄣。高發(fā)班師回朝,因未捉到莒共公而遭貶黜,齊景公又派田書伐之。田書與齊景公立下了軍令狀——倘不能活捉莒共公,便自提頭顱來見!
紀鄣是莒國的一個城邑,城雖不大,但地勢卻極其險要。它雄居于崇山峻嶺之中的一個高阜之上,不到近前,難以發(fā)現(xiàn),這崇山峻嶺,便是它的天然屏障,亦可算作它的外城,地勢之險,正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高阜四周,俱為深溝險壑,形成紀鄣的天然城池。這崇山峻嶺,這深溝險壑,共圍紀鄣,堪稱固若金湯。難怪莒子會龜縮于此,泰然不驚;難怪高發(fā)不肯攻紀鄣,伐莒半途而廢;難怪齊景公會派田書二次伐莒,活捉莒共公。
不談田書伐莒,跋山涉水,浩浩蕩蕩;不談莒共公怎樣安于紀鄣城,歌舞升平,金迷紙醉;也不談莒軍將士如何恃險固守,欲與齊軍決一死戰(zhàn);只說紀鄣城內有一老嫗,煢煢孓立,形單影只,自齊伐莒以來,寢食不安,晝夜苦忙。
老嫗名劉嫡范,年輕時貌美色絕,令一切男子垂涎傾倒。她丈夫趙威虎,身高丈余,腰粗十圍,頭大若斗,雙目似鈴,鐵塔山丘一般?!巴ⅰ北臼瞧渚b號,言其形象令虎豹畏避。綽號貶義者人厭棄之,褒義者人鐘愛之,你叫,他呼,人人稱喊,久而久之,人們倒將其真名忘卻了;被稱者本人,也心甘誠愿地以假代真,索性自稱趙威虎了。趙威虎不僅相貌不俗,而且力大如牛,驍勇似虎,因而被莒共公封為將軍,曾多次受命領兵隨田書出征。田書與趙威虎雖說分別為齊、莒兩國的將領,且齊與莒系主仆關系,但彼此真誠合作,配合默契,共同的戰(zhàn)斗生涯,使二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與手足之情,即使在戰(zhàn)后,相互交往,也過從甚密。
莒共公系一代昏君,不分真?zhèn)?,不辨是非,沉溺于酒色,常不理朝政,在強齊面前,不過是仆從走狗而已,靠著他人卵翼的溫熱生活。他有一位愛妃頗有姿色,名張婕妤(jiéyú),其兄張崇堯,憑著妹妹權主六宮的勢力爬上了太宰的寶座,執(zhí)掌莒國權柄。這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好色之徒,早聞趙威虎的夫人劉嫡范有沉魚落雁之美,傾城傾國之貌,一心欲霸占到手,整日急得抓耳撓腮,六神無主,七魂出竅。借一次趙威虎帶兵出征的機會,張崇堯以公干的身份來到將軍府,以卑鄙的伎倆奸污了劉嫡范。受辱后,劉嫡范本欲一死,以示清白。但轉念一想,丈夫不在,自己這樣稀里糊涂地死去,待丈夫歸來,不明真相,自己的沉冤恐永難昭雪。想到這里,她強忍屈辱,足不出戶,直等到丈夫出征歸來。趙威虎絕對相信自己的妻子,更了解張崇堯的為人,他強忍滿腔怒火,勸慰妻子忍辱活下去,待他尋找機會殺死這個賊子,為國為民除害,報辱妻之恨。這次率師出征,趙將軍是凱旋而歸的,為了慶功,莒共公盛設國宴,大宴群臣。這便是機會,趙威虎要讓張崇堯死個明白,讓滿朝文武了解張崇堯的禽獸嘴臉,于是借太宰來席上敬酒之機,以酒蓋臉,左手抓住了他的胸口,與之理論。張崇堯正想狡辯,趙威虎揮起右臂,一拳擊在他腦門上,張崇堯當即斃命,腦漿迸裂四濺,弄得宴會廳內狼藉不堪。趙威虎揮臂一拳,將慶功會砸成了治喪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宰死了,豈不是國喪!變成了歡慶會,除掉了一個國賊,一個禍國殃民的潑皮,文武臣僚,誰不歡欣鼓舞,拍手稱快!只是這種喜悅之情,只能藏之于心,不能呈之于色。趙威虎于大庭廣眾之中,目無君王,擊斃了太宰國舅,罪不容誅,立即處死。只是考慮到張崇堯淫功臣良將之妻,亦屬十惡不赦,且趙威虎屢屢有功于國,功高蓋世,便免除其眷屬及族人之罪,趙威虎的妻子兒女得以安居莒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