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們后來不是結婚了嗎?”凌小萌下定決心,絕不放棄這個機會,一鼓作氣地問下去。
“我是養(yǎng)子。”他回答得簡短。
“還是結婚了對吧?”不能泄氣,否則再而衰,三而竭,凌小萌在心里給自己加油。
“嗯,舉行了婚禮?!彼掷锏膭幼魍A艘幌拢缓筇а劭催^來,“但是麥克并不是我的孩子?!?/p>
“???”正面被雷劈到,凌小萌傻眼,一鼓作氣都忘了,直接開始結巴,“為,為什么?”
顧正榮很專注地看了她一眼,眼簾抬起,陰影里瞳仁顯得很深,看過之后,補充了一句,算是回答,“因為受人滴水之恩,就要涌泉相報,你說過的。”
對,她說過的,心里說過千千萬萬遍都不止,偶爾也會從嘴里漏出來??墒峭瑯拥木渥铀f出來卻怎么聽怎么都是難以置信的感覺。
顧正榮這種人哪里有機會受人恩惠,只有他伸出援手才正常好吧?
“什么滴水之恩?這跟要我去見她有什么關系?”
他笑得心情很好的樣子,伸手過來刮她的臉,“白鶴報恩也是有時間的,到了時間就會飛走,你說是不是?”
怎么又扯上白鶴報恩了?她混亂了……
凌小萌想不通,可是震撼太大,已經問不下去了,她的手指在桌沿上繼續(xù)摩挲。
“明白了?”
“沒,沒明白?!彼龑嵲拰嵳f。
“那快吃,等會兒你就明白了?!彼α诵Φ皖^繼續(xù)吃,結束難得的自由問答時間。
凌小萌有心事,也實在吃不下了,這頓飯結束得很快。到了車上她仍舊看著前方出神,車速快,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駛入寬闊的機場大道。候機大樓燈火通明,蝶翼飛起,她遠遠看過去只覺得邊緣銳利,直剖入心。
“在想什么?”顧正榮已經把車往停車庫轉入。
“在想白鶴報恩。”沒有防備,她把心底的話都直接說了出來。
他望著她微笑,然后輕聲問了一句:“白鶴報恩,結束之后就會飛走,你覺得對嗎?”
她想起很小的時候看過的那個動畫片,水墨般淡淡的人物,白鶴化身為一個美麗的姑娘和慈祥的老夫妻生活了很多年,最后飛走的時候再三回顧,哀傷不已。多神奇,那么遙遠的記憶,她居然仿佛昨日還坐在電視前淚盈于睫。
“可是有些也會留下來啊?!?/p>
他聽了之后沉默數秒,然后回答她:“有些會吧??墒侨绻幌胱屢恢粓蠖鞯陌Q飛走,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讓它留下來呢?”
還在想著那個動畫片,凌小萌接得很快,“當然是因為白鶴愛著被報恩的人,所以才想永遠留下來啊?!?/p>
沒有回答,顧正榮在她面前微笑,然后推門下車。
凌小萌也下了車,顧正榮步子大,她抓著包急著要跟上去。
還沒邁步他已經轉回頭,左手在背后向她伸過來,掌心朝上。
凌小萌定定地看著他的手掌愣住,瞬間啞然,然后突然鼻梁酸脹,竟然不能動彈。
他的姿勢很隨意,但她想,自己永遠都不能忘記這個瞬間——顧正榮挺拔的背影,燈光里攤開的掌心。
海邊的夜晚,他也這樣握住她的手,但那時她給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釋,淡淡抹掉一切其他的意思。
但是這一次,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他的姿勢在說話,是在說,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請不要這樣,凌小萌駐足靜默,然后在心里重復,請你不要這樣。
她會害怕,害怕這一切最美好的都是鏡花水月,然后一切在某一未知但確定的一天轟然而散,留她一個人獨立人海,因著曾經如此的美好,就連回顧都覺得凄惶不能。
沒有等到她的回應,顧正榮回頭挑眉,“怎么了?”
凌小萌回神了,很努力地壓抑奔騰的情緒快步走過去,然后在他身后遲疑了一秒鐘,終于把手輕輕地放進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