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云舫只在上車時看了她一眼,隨即發(fā)動車子,直視前方的路況。
飯是在市內(nèi)一家有名的酒樓吃的,點的都是傳統(tǒng)的荊楚菜。服務(wù)員領(lǐng)他們到一處風(fēng)水極差的座位——鄰桌坐了一個優(yōu)雅性感的女人,一顰一笑,眉目間不時流露出令男人顛倒的嫵媚風(fēng)情。
她的同伴云舫也不例外,眼光時不時地越過她的頭頂。她明白即使云舫是看那個女人,也只是帶著純欣賞的眼光,卻更是觸動了心底那根脆弱的弦。她什么都好,也什么都不好,二十五年光陰只能以平庸概括。每當(dāng)她對自己的某一項特長,或是某方面的出色產(chǎn)生信心時,容不得她多驕傲幾分鐘,人群中馬上會躥出一個比她更出色的。
她考試成績最好的是第二名;她的外貌在好友中屈居王路佳之下;她的家世背景在當(dāng)?shù)厥苋俗鹁?,但來到濱海便什么也不是;她的事業(yè)前途——王經(jīng)理也只把她算作備選。
像今天,她把自己打扮得清純靚麗,后面卻坐了個風(fēng)情嫵媚的。
兩個小時造就的美麗功虧一簣,清靈的臉龐蒙上一層陰影。她頓生出自暴自棄的想法,自顧自地點了幾道愛吃的荊楚菜色,禮貌地詢問云舫,并未遭到反駁后便合上MENU。菜一上桌,她也只吃著面前的菜,客氣話都沒說一句。
云舫倒是因為她的隨意而松了口氣。不熟的兩個人原本就沒多少話題可聊,若在吃飯時還要講究斯文優(yōu)雅,難保不會冷場。
他們都不是長袖善舞的人,一頓飯幾乎都圍繞著菜色閑聊。
出了酒樓,已是華燈初上。周末的街頭人擠人,沐陽和云舫都覺得無處可去了,默契地上了車,云舫將車駛到她家樓下。
“上去坐坐吧!”她清楚這樣說的后果。邀一個陌生男人去家里,勢必使人產(chǎn)生誤會。但她也想得明白,若他與其他男人的心思一樣,那就沒必要再深交下去。
云舫沉默了片刻,熄火拔了鑰匙。
沐陽住在十七樓,二十來平米的單身公寓。三年來房租漲了三次,她原本可以租個便宜點兒的減輕負擔(dān),但幾年來陸續(xù)購來的家具電器仿佛在屋子里生了根。她想,哪天她要搬出這房子,就是她嫁人了,而這些家具也該毫不留戀地斬了根。
公寓有個小陽臺,云舫進門換鞋時就聞到陽臺上的花草清香;房間整潔干凈,木地板應(yīng)該是用抹布擦的,找不出丁點兒臟污;雙人床靠墻,綠色格子被套鋪得平平整整;沙發(fā)挨著床尾橫置著;墻壁上掛著一臺小屏幕的超薄液晶電視,下方擺放著一個大花瓶,斜插了幾枝翠綠的富貴竹。
如果沒有陽臺上的花,便不像個女孩子的房間。
沐陽的陽臺的欄桿上放了一排小罐子,種滿各種奇香的花草,他只認得其中的一種——千鳥草,有認識的女孩子種過,但沒種活。
“你喝什么?可樂,奶茶,咖啡?咖啡和奶茶都是速溶的?!便尻柎蜷_冰箱門問他,拿了幾個蘋果捧在手上,側(cè)身撞上冰箱的門,便去廚房了。
“奶茶吧?!彼谋秤半S意答道。
她是個有耐心且懂得生活的人,從她家的擺設(shè)可以看出,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也找不出一件來。通常,男人把這類女人歸到適合娶回家而絕對碰不得的一類。云舫突然明白了,她帶他來家里,大概就是為了給他透露這樣的信息。
這時沐陽又走回客廳,將切好的蘋果放到茶幾上。淺白色的幾瓣果肉沿盤邊擺了一圈,中間綴了幾顆鮮紅欲滴的圣女果——像朵盛開的蓮花,卻是火紅的蓮蓬——很怪異的感覺。
沐陽搜腸刮肚地講了許多上學(xué)時的趣事,云舫除了靜靜地聽著,偶爾微微一笑外,很少插嘴。這樣的男人教養(yǎng)很好,卻也被動了些。沐陽一旦找不出話題來,兩人便只能望著電視,拿著廣告說事兒。這讓沐陽很是苦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突然間話題接不上,或是某個人興致索然,就意味著該結(jié)束了。
再也找不出什么話題,沐陽覺得有些累了,坐姿也不若之前端莊,雙肩一垮,軟軟地靠在沙發(fā)上,心里暗罵云舫是木頭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