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州一戰(zhàn),令高長恭聲名大振,蘭陵王的威名也很快傳到了鄰國。
長安城,夜。
黑暗暮色中,雨霧蒙蒙青黑,王宮的一側(cè),幾枝竹枝被雨淋濕帶著微亮的潤澤水光怯生生的從廊下探出,藹藹水氣氤氳在那纖細(xì)的枝頭,空氣中彌漫著微濕意,夾帶著淡淡的竹子清香。
燈火通明的內(nèi)殿之上,周國皇帝宇文邕正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著不遠(yuǎn)處隨風(fēng)搖動的樹影。在他的身后,梁國公陳崇緊皺雙眉,一臉氣憤,“皇上,宇文護(hù)所擁有的衛(wèi)兵數(shù)已經(jīng)超過了您宮里的衛(wèi)兵,濫用職權(quán)殘害忠良任用奸邪,他的兒子們更是胡作非為,無法無天。陛下您就這樣任其所為嗎?”
宇文邕本是背對著他,在聽了他一席話之后,緩緩轉(zhuǎn)過了臉。通亮的燈火將他那張年輕的臉照得分外英氣,神韻奪目,就像傍晚流彩霞光。
陳崇只覺眼前有一瞬間的繚亂,但隨即又涌起了一種傷感的情緒,這位少年君王自即位以來,一直碌碌無為,對宇文護(hù)言聽計從,可如今宇文護(hù)越來越猖狂,照這么下去,只怕是前途堪憂,禍患重重。
“梁國公,晉國公就算是有些過失,也沒有你說的這么嚴(yán)重?!庇钗溺呗冻隽艘荒樂胫?,“以后這種事情,就不要來求見朕了?!?/p>
“皇上……”
“朕的話你沒聽見嗎?朕乏了?!?/p>
陳崇無奈地?fù)u了搖頭,一臉痛心地告退了。
宇文邕望著他的背影,眉角輕微跳動了一下,低聲道:“阿耶,梁國公是位忠臣,只可惜……朕現(xiàn)在連自身恐怕都難保。”
一直隨侍在他身邊的阿耶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連忙勸慰道:“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p>
“朕只要一步行差踏錯,就會步上哥哥們的后塵?!庇钗溺呦肫饚孜桓绺绲膽K死,按在窗欞上的雙手不由微微發(fā)抖,看得出來正在盡力的隱忍著什么,過于復(fù)雜的感情在眼中穿流,被咬住下唇的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有的血色。
阿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皇上,不如就干脆讓小的去刺殺……”
“千萬不能魯莽行事?,F(xiàn)在還不是時候,朕已經(jīng)隱忍了這么長時間,也不在乎再多忍一些時間,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絕對不能動手?!?/p>
“自從皇上您下了旨命令大家不許直呼他的名字后,他是越發(fā)猖狂了。“
“阿耶,你聽過一句話嗎?”
“什么話?”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庇钗溺唑嚨奶鹧郏难凵?,為那狹長優(yōu)美的眼眸染上一層薄薄的寒冷冰霧。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對了,聽說齊國這次平定叛亂的主將又是高長恭?”
阿耶點了點頭,“不錯,據(jù)說那高長恭竟然一箭射斷城樓上的旗桿,威懾三軍,短短一天之內(nèi)就攻破了翼州城,將叛黨一網(wǎng)成擒。”
“哦?”宇文邕面露微詫之色,“那翼州城墻可是出了名的高聳險峻?!?/p>
“是啊,齊國有個斛律光已經(jīng)夠我們頭疼了,沒想到現(xiàn)在又出了個高長恭,”阿耶像是遺憾的搖了搖頭,“高家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物……”
宇文邕的眼中掠起了幾分好奇,“不知這高長恭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皇上,那高長恭好像和您年紀(jì)相仿,聽別人說,他不但能武擅戰(zhàn),容貌更是比女子還嬌美百倍……”阿耶把自己聽到的有關(guān)于高長恭的傳聞全都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高長恭……也許某一天,會在戰(zhàn)場上和他相見……宇文邕默默想著,轉(zhuǎn)頭朝窗外看去,遠(yuǎn)處景致似煙,淡然若畫,夜色朦朧,仿佛丹青勾勒一般,似有,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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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如流水一般匆匆而過,轉(zhuǎn)眼間,鄴城上下已然黃葉紛飛,秋菊怒放,霜華凝重瓦楞青。立秋剛過,婁太后就生了場大病,身體每況愈下,恐怕熬不了多少日子了。
此時,位于城中最為繁華的酒肆內(nèi),長恭正和一幫同僚舉觴共飲,自從翼州一戰(zhàn)之后,蘭陵王的名聲大振,無論是宗室貴族,還是同殿之人都無不爭相巴結(jié)。盡管她十分不喜歡這種應(yīng)酬,但無奈人在官場,有時也是身不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