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看……”一個小女孩用力搖著媽媽托著她的手,胖乎乎的小手指著。
“啊,你看,好漂亮??!”行人里有人發(fā)出驚嘆聲。
“太奇怪了,怎么新娘子一個人在路上走?不太像是照婚紗照?。 币粋€二十來歲的女孩對她身邊的男友說。
“好美的新娘子,好漂亮的婚紗?。 睅讉€過路的女孩子嘆道。
……
深南中路這一路段兩邊的行人都放慢了腳步,或行或駛的車輛里不時有人頭探出車窗外,想看仔細那個漂亮的穿婚紗的女人,司機不住地說:“把頭縮回把頭縮回。”
一個穿婚紗的女人。
一個漂亮的穿婚紗的女人。
一個高挑的漂亮的穿婚紗的女人。
一個無可挑剔的高挑的漂亮的穿婚紗的女人。
一個引人注目的無可挑剔的高挑的漂亮的穿婚紗的女人。
一襲飄逸的白婚紗,輕舞飛揚的面紗,每一個精致細巧的頭飾、耳環(huán)、項鏈,都恰到好處地襯托她的美她的脫俗和不凡。修長的手臂,兩手輕提裙裾,一臉肅穆和莊嚴,帶有一種說不出的恬靜和幸福,就好像牧師在說:你愿意嫁給他嗎?她嘴里剛堅定吐出“我愿意”那一瞬的神情和眼神。
她就一直帶著那種表情,緩緩地往前走著,在深南中路的人行道上,旁若無人地,幸福地,堅定地,輕輕地走,所到之處,人們都嘖嘖稱贊,暗中猜測她老公享得怎樣的艷福,暗暗猜測她為何獨自一人,有兩個被人培訓以偷東西為生的十來歲的小男孩忘記了自己的本分工作,一路好奇地跟著,興高采烈地在后面不時驚奇地俯下身去摸一下她拖到地上娓娓前行的長婚紗,或者前跑幾步看穿婚紗的女人漂亮的臉,互相看著咯咯地笑。穿婚紗的女人沒有回頭,也不東張西望,對所有的目光和聲音置之不理。遇上紅燈暫停下來,看到綠燈繼續(xù)前行,以一種不變的姿勢,相同的步伐,緩緩地往前走著。
然后,兩個男孩子跟到一個地方就不再跟了,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女人剛進去的地方寫著——深南中路公安局。進進出出全副武裝的警察讓他們發(fā)怵。
值班的警察們看著這個漂亮的穿婚紗的女人,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對方帶著一種恬靜溫和的表情輕輕地說:“我是來自首的,我殺了人,我叫小光?!?/p>
有一種愛情在結(jié)束時開始,有一種愛情在開始時便結(jié)束。
醫(yī)院里,范之勛輕輕接過潘淵手中的孩子,禁不住當著潘淵的面去親孩子小小的手、小小的臉,笨手笨腳卻萬般細心地捧著。他抬頭的時候,碰到了潘淵那種難以說明的眼神,心里難受了一下,但沒在意。護士抱回孩子,他跟著進了病房,劉雪婷看到他,扭頭裝作沒看見,范之勛去親她,劉雪婷扭過頭去不理他,何韻給他丟個眼色示意他哄哄她,然后轉(zhuǎn)身出了病房。范之勛剛想好好使出功夫來把劉雪婷哄哄,不料保姆在外面喊道:“婷姐,小光的電話,他一定要你現(xiàn)在接?!?/p>
劉雪婷接過電話,小光說:“婷姐,我現(xiàn)在在深南中路公安局,我上午把羅語煙給殺了,對不起,婷姐!”
劉雪婷有些發(fā)懵,半天找不到狀況,再回電過去,對方已關(guān)機。
一個多鐘頭后,去到羅語煙家里的潘淵電話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深圳的夏天好像老是過不完,都到十一月了,還不能完全丟掉單薄衣服,潘淵和何韻幫忙通知并接來了羅語煙的六十歲老父親,老人家穿著厚厚的毛衣還不住地顫抖,緊閉雙唇不說一句話,獨自對著羅語煙的骨灰深深地嘆息。幾個同學都力所能及地幫忙跑路或聯(lián)系一些事情。羅語煙的老公鐘輝一直沒有出現(xiàn),他老家的人也聯(lián)系不上他,吳崇良看著可憐的老人最后蹣跚凄涼地離開深圳機場的背影,想起羅語煙曾說的一句話:我早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存在,但沒想到的是一個男人,三百萬的交易真是一筆大買賣?。?/p>
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筆怎么樣的買賣,羅語煙的話再也沒有人知道指的是什么了,吳崇良苦笑一下,對潘淵說:“人生真TMD是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