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悅努力把嘴里嚼了半天的豆芽咽下,抬手把空飯盒收拾好,笑著說:“我有男朋友,都認識一年多了?!?/p>
“他家家境不怎么樣吧,還讓你在這兒賣貨呀?你呀也別太傻了,我覺得你這個姑娘不錯,年紀也算不小了,趕緊找個好人家定了,吃喝不愁多好。”
還是滿臉帶笑的梁悅笑著回答:“我現(xiàn)在挺好的,謝謝阿姨?!比缓笏椭^去垃圾桶那邊扔飯盒。
再回來時就聽見那個阿姨和別家的售貨員說:“你說她自己在北京多不容易啊,還不趕快找個北京人把自己嫁咯,跟個窮小子混日子早晚是要遭罪的。將來就算是有錢了,人還不一定能守住,兩邊不討好?!?/p>
對面人嗯嗯啊啊地答應著,梁悅站在那里半晌,雙手控制不住地顫動。對面的人先發(fā)現(xiàn)梁悅的身影趕緊使眼色給那個阿姨,反應過來的她也立刻收住嘴,假裝各干各的擦桌子。
氣氛頓時陷入尷尬,唯獨梁悅挺起笑容慢慢走回自己的柜臺。
現(xiàn)實本來如此,沒什么好發(fā)脾氣的。執(zhí)著堅持和樂于貧賤,兩件在大多數(shù)女人眼睛里看來最傻的事兒都讓她干了,而最可笑的是她還相信不遠的將來就是滿眼的幸福在等待自己。
她們的口氣雖然沒有直接帶出那個字,可是梁悅分明已經(jīng)能感受到。
沒錯,她就是傻。
不過,不同的是,因為愛而傻。她給自己最大的鼓勵也在這里,雖然聽起來有些壯士斷腕的悲哀和無奈。
下班的時候梁悅很疲憊,離開燈火輝煌的大廈走到車站差不多用了半個小時,等了四十分鐘公共汽車還沒來,濕悶的空氣壓抑下,心早沉下去,連呼吸都顯得非常壓抑,像被掐住了脖子,嘶嘶掙扎。
那個十平方米大的地方現(xiàn)在想起來,更覺得呼吸窒停,悶熱得想要發(fā)瘋。
昨天,上網(wǎng)時看見網(wǎng)友提問,回答的時候也是千奇百怪,好奇他的答案,于是回頭笑問:“你說,如果我要你給我摘天上的星星怎么辦?”
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只要你要,我就給你摘?!?/p>
反正動動嘴皮子又不用花錢,當時她不以為意。
此刻此景,她卻突然想起中午那個阿姨的話,心有些慌,還有連帶著被人命中要害的尷尬,一同涌上心頭煩亂。她用手指扒在車站的欄桿上,死命地支撐自己身體的重量,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繼續(xù)堅持等下去。
等待必須回家的理由。
遲來的車帶著撲面的熱浪總算停在面前,可她卻抬不動腳步,好幾次都無法準確地踩到臺階。
寂寞的仲夏深夜里車站只有她一個人掙扎上車,所有的人都在看。
又是一個小時。慢慢挪著步子走到樓下的她望著窗戶猶豫了一下。他們屋子的燈沒有亮,也許,他還在加班,沒回來。
最近鐘磊開始習慣加班,那個所謂的行政助理實習生就是被其他員工肆意欺壓的崗位,一件件本來屬于別人分內(nèi)事的工作堆積到他的面前,即使他一刻不停地工作也無法準時下班,總要忙碌到七八點鐘才能回來,可又根本沒有什么出頭之日。想到這里她更覺得心冷無力,幾乎沒知覺的雙手疲憊地推開門時,迎面而來的沒有往日習慣的飯菜香氣,面對她的只有客廳一盞亮著的臺燈,和他埋頭讀書的暖黃色身影。
梁悅心中不悅,放下背包去廚房,一把掀開鍋蓋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飯,回到客廳再盯著他看,笑呵呵的他絲毫沒有愧疚的神色。一股怒火瞬時爆發(fā),她大聲問:“你幾點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