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鳴嘴巴一撇,正打算照例譏諷幾句,忽然聽到了程雨非的聲音,“你們這么早就來了?在說什么呢?”
蘇一鳴迅速回過頭,對程雨非堆上一個笑容,“程醫(yī)生,我們在談論志摩的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p>
程雨非坐下,有些懷疑地問道:“可是我聽見你們在說饅頭?!?/p>
“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碧K一鳴面色不變,暗自得意自己的機變,“我們在說宋詩。野平很文藝,以前是個文學青年。”
陸野平極度鄙夷地瞪了一眼蘇一鳴,冷笑著譏諷道:“你才是文學青年……程醫(yī)生,你得看清楚,一鳴是個儒商……很文藝的?!?/p>
陸野平迅速點菜要酒,三個人便興高采烈地歡吃起來。
其實蘇一鳴這個計劃并不新鮮,原本程雨非應該能夠識破,因為以前穆淳就是用這招追的她。
那時候程雨非做試驗養(yǎng)了一種細胞,穆淳也需要這種細胞,就在旁人的介紹下過來討細胞株,程雨非很熱情地分了幾瓶細胞給他,那是他們初次相識。穆淳一見程雨非,就對她頗有好感,動起了心思。不久程雨非發(fā)現(xiàn)每次她分給穆淳的細胞都會很快死翹翹,而可憐的穆博士三天兩頭地過來要細胞。她覺得挺蹊蹺,腫瘤細胞像雜草一樣生命力頑強,一瓶細胞四天就變成了三瓶,再過四天又變成九瓶,以幾何級數(shù)往上增長。程雨非看著自己養(yǎng)的細胞一個個肥壯透亮,不明白為什么穆淳養(yǎng)的細胞就會屢遭不幸,絞盡腦汁幫他分析原因。
再后來細胞殺手穆淳博士因為經(jīng)常麻煩程雨非,心里十分過意不去,就請她吃飯,一次又一次,再后來,兩人就定了那種關系。這時候程雨非驚奇地發(fā)現(xiàn)穆淳養(yǎng)的細胞不再死了,一個個也開始長得龍精虎猛,生氣勃勃。再后來,穆淳對她坦白了自己起初的小心思,坦白了自己每次親自對無辜的小細胞下的毒手。程雨非一笑置之,心想男人真是狡猾啊。
不過程雨非對蘇一鳴卻沒有一絲懷疑,主要是因為在田添口中蘇一鳴太完美了,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會對自己存了齷齪的心思?絕對不可能!再說,他是田添的老板,就算是為了田添她也要對他高看一眼。所以她絲毫沒有顧慮就來赴了鴻門宴。
陸野平是真的替老光棍蘇一鳴操心,他覺得程醫(yī)生挺不錯。其實他覺得蘇一鳴以前有好幾個女人都不錯,可那小子大概是兜里有了幾個錢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那么多好女人都讓他給處得雞飛蛋打。
因此陸野平對程雨非分外客氣,他斟酌了一下拍馬溜須的字句方式,很討好地恭維道:“程醫(yī)生真是醫(yī)術高超,一下子就看出來我的胃有毛病?!?/p>
程雨非謙虛了幾句。蘇一鳴在心底冷笑了一聲,那還不是自己告訴她的?而自己為什么會知道,那還不是因為他以前做了個胃鏡?否則包不準程醫(yī)生也給他做個心電圖,給他告?zhèn)€病危,再糊弄掉他所剩無幾的私房錢。
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陸野平竟然將話題扯到自己上次的慘痛經(jīng)歷上,“程醫(yī)生確實經(jīng)驗豐富,不像有些醫(yī)生,簡直是草菅人命!上次我因為胸悶去看醫(yī)生,那醫(yī)生給我做了個心電圖,結果看錯了報告,給我下了病危通知,害得我白白被扎了好幾針,抽了四大管的血,嚇掉了半條小命?!?/p>
蘇一鳴頭腦里轟的一聲響,下意識喝了一大口熱乎乎的湯,燙得哇的一聲大叫。他想找點涼的東西喝,可面前的酒杯里卻是陸野平點的燒酒,他痛苦地皺著眉頭,不客氣地伸長手將程雨非面前的酸奶倒進自己火辣辣的嘴巴,像蛇一樣咝咝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