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一邊瀏覽書，一邊走了過來。我本來應該主動給他讓路的，可我縮在書架下面，一動都不想動，他似乎也沒打算過去，停在了我的身側(cè)。

隔壁的對話聲仍然時不時地傳來。Linda冷笑，“誰知道呢？他們之間亂搞什么和我沒關系，可是最好不要影響到我的正常工作，否則，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家誰都別想好過！”

另一個女的也在笑，“對了，那個女的到底長什么樣？我下午找個借口去你辦公室，你給我指一下是誰?！?/p>

Linda不屑地說：“有什么好看的？長得頂多算是清秀，咱們公司比她好看的多的是?！?/p>

“啊？Elliott可是出了名的冷漠，那女的怎么降住他的？不會是床上功夫過人吧……”

我身側(cè)的人隔著書架輕輕咳嗽了兩聲，Linda和那個女人大概也覺得在公眾場合不適合談論這些，聲音低了下去，拿著書去結賬了。

旁邊的人蹲下來，“不要太往心里去，謠言止于智者?！?/p>

竟然是宋翊的聲音！

我猛地抬起頭，碰到他的視線，卻又立即低下頭，又臊又愧又怕，好一會兒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她們說的……不是真的?！?/p>

“我相信！”

我捏著書，只想落淚。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如果一個人的時候，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常常咬一咬牙就挺過去了?？墒钱斏磉呌幸粋€人關心自己的時候，卻會忍不住呼痛、掉眼淚。

宋翊看了一眼表，也不管身上穿的是名牌衣服，就直接挨著我身邊坐到地上，“我快從伯克利畢業(yè)的時候，以我的知識背景應該申請的職位是投行的Quant，可我不想做Quant，我想進IBD部門，但是他們一般只招MBA的畢業(yè)生，以我的知識背景想進去，非常困難。所以我就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找到MG這個部門負責人的姓名、地址，給他寫信，介紹我自己，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在他的部門實習的機會。他一直不給我回信，我那時候估計也是《肖恩克的救贖》看得多了，堅持每天給他郵寄一封手寫的信?！?/p>

我被他的故事吸引了，憤怒的情緒漸漸抽離，“他給你回信了嗎？”

“一年后，我畢業(yè)的時候已經(jīng)打算去另外一家投行做Quant，他寫信告訴我，‘我不打算給你實習的機會，不過，我打算直接給你一份工作，希望你的能力一如你的恒心?！胰缭敢詢?shù)剡M入了自己夢想的行業(yè)，但是因為我的違反常規(guī)，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測，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謠言散播得非?？??！?/p>

我苦笑，“你的上司是個女的？他們說你和上司有曖昧關系？”

宋翊用大拇指揉了揉鼻頭，我的心被溫柔地牽動了，他的這個小動作依舊沒變。他苦笑著說：“我倒是希望如此！實際的情形更糟糕。我的上司是個德裔男子，據(jù)傳聞是同性戀，恰恰偏好黑頭發(fā)、黑眼睛、高個子的男子?？墒俏矣信笥?，她也在華爾街工作，辦公室的人都知道，所以我就很不幸地變成了雙性戀。當時，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感覺有人在看我。”他向我攤開雙手，苦著臉說，“你看，你現(xiàn)在的情形不算最壞的！”

我很想同情他一把，但是這也實在太匪夷所思了，這樣的謠言也只能在美國這個光怪陸離的社會產(chǎn)生。所以我抱著膝蓋，壓抑著聲音狂笑，一邊對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覺得……覺得……”

宋翊笑著說：“這就對了。反正再壞的事情我們都要去面對，與其哭著面對，不如笑著面對?！彼酒饋恚蛭疑斐鍪?，“上班時間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