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困倦,還有些魂不守舍。只盼望李又維快點兒說完事情。
李又維也無意跟她廢話,直接問:“我記得那本拍賣畫冊上的介紹文是你寫的。”
沒想到他忽然說起這個,薛苑驚訝,抬起一道目光。
“陳孟先剛剛來了,說那幅《火燒云》是贗品?!崩钣志S看著她,“那幅畫你親眼看過的,當時有沒有覺得什么地方有異樣?例如簽名之類的?!?/p>
在他的注視下,薛苑的手指一抖,“沒有。那幅畫在我看來,沒有任何問題?!?/p>
她回答得如此之快,李又維目光一閃,雙手習慣性地支著下巴,笑容完全稱得上溫柔敦厚,“是嗎?在我的印象里,你對陳孟先似乎很有研究,這樣的了解程度,要說看畫時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讓人難以置信?!?/p>
薛苑覺得頭痛,一絲一縷的憤怒水草般糾纏于胸口,“在我印象里,博藝畫廊的藝術鑒賞專家至少也有十幾個吧?這十幾雙眼睛都沒看出那幅畫是贗品,為什么我要看得出來呢?”
李又維沉聲說:“我找你不是為了質問或者指責,只是為了確認?!?/p>
薛苑也毫不客氣,“你真是太相信我了,真是讓我感激?!?/p>
李又維對她的譏諷無動于衷,只是一直盯著他,最后他點點頭,“你不肯說,那我也沒辦法了。希望你知道,很多時候,藏拙不是一種好的品質?!?/p>
薛苑微笑著說:“我記住了?!?/p>
離開他的辦公室后,薛苑以為躲過一劫,可沒想到蕭正宇也在前面等著她。薛苑悚然,手心里全是汗。
她默默地跟著蕭正宇進了辦公室,帶上門,在他開口之前就搶先說:“你也是問我關于那幅畫《火燒云》是不是贗品的事情?不錯,我當時的確懷疑過那幅畫是贗品,但我沒有證據(jù),只是主觀想法……所以在給你的繪畫說明文字上迷迷糊糊地寫上了‘但是’兩個字。要問我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因為我對陳孟先的作品非常了解,我研究他的時間雖然比不上李天明,卻也比一般的鑒定專家更專業(yè)一點兒?!?/p>
她雖然竭力讓自己語氣聽起來溫和而具有說服力,但最后的那幾個字還是透露出以進為退的味道。
蕭正宇微微搖頭,從桌上拿起護照和機票遞給她,“不,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只是把護照拿給你,簽證已經(jīng)辦下來了。機票是兩個星期后的周五,到達的時間是周五晚上,星期六一整天的時間你都可以看畫,星期天咱們再回來。兩天的時間來去,夠不夠?”
“啊……夠了……”
薛苑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竟然傻了眼,不過一張臉卻慢慢染上了一層不明的紅暈。蕭正宇知道她在為剛剛的話語而尷尬,就出言寬慰,“沒事,我不介意?!?/p>
他的聲音有種魔力,仿佛是鎮(zhèn)靜劑一樣。薛苑垂下頭,只覺得手中的護照和機票重如千斤,壓得她的聲音變得很低,“嗯……謝謝你的理解?!?/p>
蕭正宇只是微笑。薛苑不敢多看他,低下了頭,沒話找話,“沒想到簽證這么快,我原以為要等一段時間呢?!?/p>
“我恰好認識領事館的人,所以快些?!?/p>
“原來如此?!?/p>
“你黑眼圈很重,昨晚又沒睡好?”
蕭正宇的態(tài)度如此之好,薛苑更是覺得自己理虧,自己再怎么蠢,也不能把對李又維的憤恨遷怒到他的身上。
“一直以來,你都這么幫我,我卻總是……”薛苑緊緊攥著護照和機票,視線茫然無措地落在地上,“不是我不愿意說,是因為……是因為……”
她結結巴巴,緊張得肩膀繃直。蕭正宇凝視她良久,神情越發(fā)變得柔軟,他放下手里的筆來到她面前,雙手扶在她肩上。
薛苑想說的話被他的動作打斷,失去了下面的字句,她茫然抬頭看他,四目相對,他手心的溫度和力量隔著上好的衣服布料傳遞過來,仿佛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是真實的。
她眸光宛如清水,在這樣的注視中,蕭正宇一瞬間也迷惑了。他雙手依然扶著她的肩膀,但是加大了力氣。他略微走近一步,直到下巴輕輕碰到她的額角,形成了一個幾近擁抱的姿態(tài)。
他以不高但卻肯定的聲音開口,“薛苑,你不用想得太多。你不愿意說總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會逼你。至于我?guī)湍?,那是我個人的事情,是我自己愿意這么做,你完全不需要對我存有感激或歉疚,知道了嗎?”